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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礼央一时无语。得知她是针对他才去参加比赛后,他的确被困扰住了,但是那个失误完全是自己的责任。

  「不是那样的。」他认真道。

  但是,她似乎没办法相信他的话。端木丽注视着他,直到她那被扰乱的情绪变得深沉而清冷。

  「是不是因为我是小姐,所以你才这么做?」她低声问。

  不是。蓝礼央刚想要否认,就见提问的端木丽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楼的脚步声迅速远去,蓝礼央伫立原地,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不晓得从哪里开始、又为什么会造成她这样的误解。

  回到大房子,他在置放垃圾的地方看见那个钢琴比赛第三名的奖杯,就那样被丢弃了。

  那是国中生的蓝礼央最后一次和国中生的端木丽说话。

  之后,两人各怀交错的心情和想法升上高中。

  第3章(1)

  「蓝礼央,你真的不考虑看看?你家里只有爷爷是吗?老师可以去跟你爷爷谈谈。」

  站在办公室内,面对导师的好意,背着书包的蓝礼央仅道:「谢谢老师,不过我真的没有打算跳级,所以不用做跳级测验。」

  「可是你从国中到现在成绩一直都很好啊,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不然那……出国呢?我们学校有很多学生高中一毕业就出国了,他们是家里很有钱早就决定了,但是你不一样,凭你的成绩,你可以拿到奖学金,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导师说道。

  「我并不想出国。」蓝礼央回答道。进入变声期的声音有点沙哑。

  导师听了,一脸可惜,最后还是对他说他才高一,还有时间考虑,然后塞给他几份奖学金及留学申请参考,这才放他走。

  蓝礼央敬礼之后离开办公室。放学时间,同学纷纷离开学校,不少轿车在外面等着接人,他一如往常地走到校门斜对面的公车站牌处。

  和拥挤的下班人潮一起摇晃了四十分钟,在大房子附近的站下车,也如同过去的每一天那样,由侧门进入。

  夏天刚过,初秋的傍晚气温逐渐转凉,天空也比较早暗下来;偌大的主屋,远远看去只有两、三个地方的灯是亮着的,和小时候一到夜晚就灯火通明的景象不同,感觉冷冷清清的。

  大门刚好开启,银灰色轿车缓慢驶入,那是端木丽大哥的车子。

  自从司机退休之后,都是端木丽的大哥接送她上下学,端木丽的大哥若是没空,就似乎是坐她国中以来的好友的便车。

  蓝礼央收回视线,打开副屋的门,只有他一个人。祖父大都在六点半回到副屋,七点半煮好晚餐端上桌和他一起共享,向来非常地准时,没有一天例外过;而他总是利用这空档写作业或读书。

  和国中是不同,高中比较晚放学,所以他只有在周末假日时能帮忙处理大房子那边的事情。

  整理正门庭院的园丁和另外一位打扫的叔叔四年前就已经离开,似乎是被辞退的。

  其它像是洗碗、清洁的佣人,也陆续因为相同原因走了好几个;由于在这里相当被善待的缘故,离去时他们并没有太多埋怨,倒是很担心端木家的状况。

  这几年大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似乎只剩下身为管家的祖父、一名厨师,还有一个钟点女佣。

  也因此,祖父的工作越来越繁重。

  虽然祖父并没有对他说明状况,但蓝礼央的确从祖父劳累的脸庞看出了一些迹象。

  壁钟的时针指着晚上六点半,祖父从主屋回来了。蓝礼央在房内听见开门的声响,便起身走到客厅,平常总是很快进厨房的祖父,今天却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礼央……咳咳……」

  困难地唤着他的名字,蓝礼央看见祖父抚着胸口,嘴唇颤抖,露出十分难受的表情,在喃喃说着胸口疼痛之类不成句的单词之后,身体颓然倒下。

  「爷爷!」蓝礼央迅速上前扶住他,并且当机立断拿起电话,打算叫救护车。

  不料却被祖父抓住手,阻止道:「千万别……让少爷……小……姐知道……」

  由于祖父的表情相当坚持,也始终不肯放手让他打电话,蓝礼央只好将他的手臂架上自己肩膀,走出大房子后招出租车。

  在医院检查之后,蓝礼央发现从两年前祖父的心脏就出现了些问题,这次引发肺积水,心跳数甚至高达一分钟近一百七十下。由于状况严重,必须留院观察。

  不可能不让少爷小姐知道的,至少不可能不让少爷知道。待祖父状况稳定下来,蓝礼央打电话给端木丽的大哥,将情况概略告知;但因顾及到祖父的意愿,他只说祖父身体不舒服要休息几天,并没有仔细说明病况。

  已经超过六十五岁的祖父原本早该退休养老,但上一任主人,也就是端木丽的父母,丢下三个孩子,一个移居国外,一个离家出走,看着少爷小姐出生成长的祖父,当然不可能就那样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端木家,或许祖父会在父亲发生意外过世之前跟他们一同生活;虽然是这样,但祖父并未因此而对大房子里的人有所怨恨。

  父亲在世时,常说祖父的家人不只有他们;虽然祖父跟另外一边的家人比较常在一起,但是感情的浓度却是一样的。蓝礼央听闻过祖父年轻时的事,当时周遭亲戚对异国婚姻存有偏见,所以祖父似乎是和家里闹翻,放弃留学未完成的学业,和祖母私奔结婚去了。

  蓝礼央实在很难想象这么严谨注重礼仪的祖父竟曾有过这么疯狂热烈的过去。失去家庭支持的现实状况相当残酷,幸好在穷途末路时遇上端木家的老主人,给了他们能够温饱的工作和住所,让他学习正统的西式礼仪和各种知识,成为一个无人能及的称职管家。

  不论出席任何场合,那完美的礼节和仪态,都是端木家的门面以及骄傲,端木家对祖父而言可说是恩同再造。祖母得病的那几年,端木家也伸出了援手,甚至从国外请来认识的医生医治;祖母病逝之后,还替她办了隆重庄严的丧礼。

  虽说是服务四十年以上,但会为佣人做到这种程度的绝不会是多数。

  他能够明白祖父离不开端木家的理由,记忆里的父母一直都很快乐幸福;从父母的谈话里即能得知,在成年之前,祖父对父亲绝对是尽责的,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抱怨和不满。但祖父毕竟年纪大了,小时候看起来像是巨人的存在,在他开始成长之后,已能逐渐感觉到那无法停止的衰老;再加上大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他不想让祖父太过操劳,所以总是一有时间就帮忙处理杂事。

  他不跳级,不打算出国,是考虑到年迈祖父的关系。他有必须照顾的亲人,所以对那些事没有任何意思,但他不会说出来,因为那是他的决定和选择。

  在病床旁陪伴到天亮,蓝礼央又打了通电话,这次是打给学校请假。

  之后,端木丽的大哥来了;明明没有透露祖父是在哪间医院,他却还是有办法找到。如果不是由于直接推测在最近的医院,多半是有认识的熟人在这家医院。

  由于祖父还在昏迷当中,端木丽的大哥并没有待多久,只笑着说不用烦恼医药费,随即走了。

  当天下午,蓝礼央的祖父清醒过来,但整个人却十分虚弱,身上挂着点滴和量测心跳的机器,和平常高雅严格又端正不苟的模样大不相同,就只是一个孱弱的老者。

  整整两天,蓝礼央除了回大房子拿需要的东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病房。

  祖父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即便是连下床都无法独自做到,蓝礼央的祖父还是心心念念大房子的事情,喃语着想要快点出院。但当知道这根本无法办到之后,他转而开口赶自己的孙子,要蓝礼央回学校,别把时间浪费在他这个老人身上。

  蓝礼央硬是多留了一天,最后在无法动摇祖父坚持的情况下,只好离开医院。

  第四日,早晨他出门上学时,敏感地察觉到庭院的落叶堆积了起来;前庭那已很久没喷过水的喷水池上面还长着青苔。到学校补上课业进度,放学后,他带着跟同学借来的笔记到医院探望祖父,待没两个小时又被赶回家。

  隔天也是同样的情况,庭院里越积越多的枯叶、一心想要回大房子的祖父,让蓝礼央觉得这些事不断在纠缠着自己。

  次日,天尚未全亮,他起了个大早,穿着端正的学校制服,来到主屋。

  要进入主屋,要穿正装。祖父总是这样说。

  虽然他没有像祖父那样专业笔挺的西服,但制服也是正装的一种。

  向厨师及女佣请教过房间位置,以及祖父平常做的事后,他先用熨斗熨烫报纸和餐巾。他从祖父那里知晓烫好的报纸在看的时候不会让油墨弄脏手,却是第一次实际做这件事。烫报纸是一件感觉起来好像不难、实际上做来却仍需要小心拿捏的工作,将处理好的报纸在固定位置上放妥,待腕表的时间一到,他上到二楼,在门前未迟疑太久,曲起手指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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