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刚却做了那个梦,或者说那个不是梦,只是因为最近经历过太多事情,让她想起当年,想起那一晚。
她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脸,不停的哭泣。
她的心在经过了这些年,从来没有一刻平息任何痛楚,那种刺痛的感觉,只要一想起当年,就会卷土重来,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呜呜……”哭泣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事,她全身无力,更不知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但她说了,一切都交给傲辰了。
总之,她扛起一切,面对死路,反正她这么多年来被这样拉扯,早已生不如死,不如让别人来决定,她究竟该死还是该生?
突然,有人敲响铁门,刘静之擦干眼泪,留下一双红肿的眼睛。
这时,来人拿了钥匙,开启铁门。“一七九三,准备一下。”
进了看守所,没有姓名,也不在乎你是从哪里来的,用一串编号代替一个人,也掩盖住这个人的过往及未来,掩盖住这个人的背景与经历。在这里,人就是数字,忘记姓名也没关系,还记得数字就好。
“有什么事吗?”
“检察官亲自过来询问你,准备一下。”
刘静之心一抖,检察官?是谁?是昨天在警察局的那个陈检察官,还是马傲辰?是谁……
她站起身,任由看守所人员为她铐上手铐,带着走出独属于她的个人空间,去面对接下来的折磨跟考验。
靠着手铐的刘静之,一步一步慢慢走在看守所昏暗而漫长的走廊上,时而因为身体疲累,脚步缓慢,脸色更显苍白。
“走快一点。”管理人员催促着。
刘静之赶紧走上,前方有一间小房间,应该是侦讯室,愈走近,她的心里愈紧张、愈不安,却也有着一丝期待。
带着她前来的管理人员打开门,她慢慢走进去;背对门口的位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刘静之看着,心跳加快到极限。
“检座,我将人带来了。”
那男人一回头,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彼此都瞬间屏息……真的是他!
有外人在,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指着自己对面的位子,要她坐下。
刘静之听话,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马傲辰看见了她手上的手铐,眉头一皱,看向一旁的管理人员,“把手铐卸下来。”
“可是……”
“羁押法第五条之一规定,施用手铐等戒具后必须陈报检察官核准,现在我不核准,而且也没必要,拿掉。”
一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用这种东西限制她的行动毫无意义,更碍他的眼。
检察官大人都下令了,管理人员只得听话,赶紧将刘静之手腕上的手铐卸下,站在一旁。
“你先离开吧!我要讯问嫌犯。”
“是。”
管理人员先行离去,偌大的讯问室,只剩下马傲辰与刘静之两个人。
两人不过才数天没见,事情却出现惊人的演变,更没想到再见面时,两人竟是在看守所里。
他怎没想到,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天晚上他离开家里后,她竟然真的离开了,而且还跑到警察局去自首,乃至于现在的种种局面。
这几天他一直在台中调查问忠帮贩毒的证据,并前往勘验问忠帮这一回被警方查扣的庞大毒品,正当他在与当地检察官讨论案情时,台北地检署打了电话给他!
他们告诉他,刘静之向警方自首,供出问忠帮不法所得的去向,除了自承这些海外账户尽归她所有,相关洗钱事宜更是出自她的授意。
他们也告诉他,二十四小时的限制迫在眉睫,没办法等他回来,只能先向法院申请羁押,否则若任她交保,恐怕这些不法所得将难以追回。
因此马傲辰来不及反对,来不及要求更进一步的调查,而在台中这边更是脱不开身,等他再接获消息时,法院已经同意押人了。
他必须承认,在那一刻,他真的乱了!
这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他的脑海里只有一片混乱,他什么都无法思考,只好开车先赶回来。
一路上,他开始冷静思考,愈想愈不能接受这个女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依照她的说法,她是想把她父亲刘兆所干下的一切坏事,包括贩毒、洗钱等不法勾当,全部一肩担下吗?
她把所有检察官跟法官都当白痴吗?她一个女人,有办法做出这些事吗?谁会相信?他第一个不相信!
他认识她……他认识她好多年了……她为了自己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感到多么的痛苦,她又怎么可能做这些事情……
可是他的同事说,那些帐户经过紧急查证,确实帐户所有人都是刘静之,而且再调查,这些从事洗钱的转帐汇款单据确实都有刘静之的签名……
从这些看来,刘兆洗钱,恐怕连刘静之都牵涉其中。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于是才回到台北,他立刻冲回办公室,拿到所有资料亲眼看过,在证实全部都是真的后,立刻开车冲到看守所。
一路上,他第一次感觉到发抖,感觉到恐惧,将她藏在他家中整整一个月还是没用,她还是卷进来了。
只是一开始,他根本不认为她也可能涉案;但现在,她竟然也成嫌疑人,这一急,让他忘记了身为检察官,他大可将嫌犯从看守所提借出来讯问,他竟然完全不记得这个规定,还亲自跑到看守所,把这里的管理人员都吓了一大跳。
事实上,他必须承认,他长达一年来为了调查问忠帮与刘兆而布下的局,在这一刻彻底的被打乱了。
他没有打算,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将静之给扯进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底为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冷着声音,一字一句清楚问着。
看着他,刘静之尽量维持平和的情绪,维持冷静,现在身处何处,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很清楚。
“这是讯问的问题吗?”刘静之苦笑,“我该怎么回答呢?”
“讯问?”马傲辰声音一扬,“你想被我讯问?那就来吧!”
“我以为在收押前,那位陈检察官就已问过了。”
马傲唇盯着她,“我是这整件案子的负责人,我认为有必要,就可以再问一次,不需要经过谁的同意。”
“好吧!请问。”
马傲辰翻开卷宗,看着里面的笔录,“什么叫做‘我才是问忠帮的老大,帮里干的勾当我都很清楚’关于这一点,你可以解释清楚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没有这么难懂。”
马傲辰眼神一冷,声音一紧,“好,所以你是问忠帮老大,刘兆什么都不是,你是这个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
“所以他贩毒,你都知道?”
“我知道。”
“他洗钱,你也知道?”
“我知道。”
“那他杀人呢?杀害老虎帮老大,杀害好几个警察?”
她一震,勉强控制住自己,缓缓摇头,“如同检察官讯问时的回答,我只管帮帮里赚钱,其他要用什么手段,要除掉什么人,要怎么除掉,我都不清楚,就这个部分,我完全不知情。”
马傲唇稍微放松,至少她没连这个该死的部分都承认错误——她还没笨到承认错误是她杀了他的父亲!“你说问忠帮的不法所得,都存在你的海外帐户?”
“是。”
“这些帐户都是你开设的?在瑞士、列支教斯登、卢森堡、义大利等国家的帐户,都是你开设的,你什么时候去过这些国家?”
她一缩,努力自持,“有些地区开设户头,不一定需要到现场,只要有足够的证件,并签署委托书,同样可以开成。”
“好……算你厉害,那洗钱怎么说?”马傲辰拿出单据,“问忠帮洗钱的金额超过三亿美金,大部分都透过地下汇兑管道,你们有门路吗?你在登记有案的银行开设帐户,你是如何逃过艾格蒙联盟的监控,进行地下洗钱?”
“总有管道的,我是念财务金融的,你不要忘了。”
“好……那贩毒呢?问忠帮去年跟金三角大毒枭坤沙买毒,如果这些也与你有关,那你一定见过坤沙,坤沙从不卖毒给不出面的人,一定要见到买毒都才肯交易,请问你是在哪里见过他?坤沙的行踪一向成谜,你一定知道。”
“……”她说不出来,哑口无言。
马傲唇凝视着她,一股愤怒的情绪涌上胸口,他就知道她根本跟整件案件无关,别说是贩毒,就他来说,就连所谓海外帐户与洗钱,也都与他无关。
他站起身,将桌上所有卷宗与单据统统扔到桌子下,对着她拍桌大吼,眼里几乎喷着怒火,“你说谎!”
马傲唇指着她,愤怒到无以复加,“你从头到尾都在说谎,你只是要替你父亲脱罪,刘静之。”
想到这里他就心痛,只能用愤怒来发泄,原以为她至少会与他站在同一阵线,知道他非得为父报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