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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鸾镜直起身,眉心一蹙而展,不假思索的吐出一句话,“任何条件,都不能。”

  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条件,都不能将九歌从他的身边拉走。

  皇太后对于他的回答并不吃惊,很快又说了下一句,“那么,我会把九歌从你的身边带走。”

  她的自信和坚决,超乎鸾镜的意料。

  蓦然,有一种沉重的坠落感揪住了他的心尖。

  九歌是绝对不可能离开他的,即使用千万匹战马来拉,也拉不走她。太后深知女儿的脾气,那她此刻能有如此的自信,只说明一件事——她掌握了能将九歌带走的关键。

  是……那件事吗?

  九歌匆匆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只见宫门口幽幽伫立着一道纤细的人影。显然,那人是在等她。

  她一愣,随即堆起笑容,她亲热地笑迎过去,开着玩笑道:“嫂子,今天没在宫中读你那些城墙砖一样厚的书吗?”

  云初浓也笑着,但是笑中有些冰凉。“陛下,我给您带来了一封信。”

  “信?什么信?”九歌疑惑地接过她递过来的信。

  说是信,其实是一张纸,而这张纸竟然是由无数碎片拼接而成的。

  “这纸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皱着眉,发现连辨别上面的字迹都有些困难。

  云初浓幽幽说道:“这是陛下病倒之前收到的一封信,被人撕碎了,我捡了起来,重新黏好。”

  “父皇病倒前的一封信?”九歌倏然一惊,明白过来这信里应该藏有什么秘密。

  她逐字逐行地去看,渐渐,脸色由涨红变得苍白,嘴唇也在不住颤抖起来。

  “不,这、这不可能!”她被激怒地再次将这信纸撕个粉碎。“这信上的话都是造谣!”

  “陛下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或者,直接去问鸾镜王爷,他对陛下如此“情深义重”,应该不会欺瞒陛下的吧?”

  云初浓的话音里,那种阴阴冷冷的味道让九歌听得十分难受。

  她大声道:“我当然会查!谁也休想骗我!”

  她如风般反身跑了回去。

  鸾镜还在和皇太后对峙,他在思索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说、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九歌如旋风般冲了回来。她的头发有些散落,头上的金冠都歪了,但是最让他诧异的,是她的目光和表情,与她刚才出门前的巧笑嫣然判若两人。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愤怒、困惑和质疑的表情,那表情他从未在她的脸上见过。

  他的心陡然提起,一股冷气从背脊窜上。

  九歌一步步逼近到他身前,咬着牙,逼出三个字——

  “你、是、谁?”

  “我……是谁?”

  久久的沉默之后,鸾镜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脸上浮现一抹嘲讽似的笑容。“九歌,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尤其,在你的母后刚刚威胁过我之后。”

  九歌波澜起伏的眼波又被他的话震碎了许多,“威胁?”她赫然转身,直勾勾地看着站在旁边的太后,“母后,您威胁他什么了?”

  皇太后阴沉着脸,直言道:“我要他离开你!”

  “母后!”她难以置信地叫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不需要您替我安排。”

  “九歌!你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底有多危险吗?”皇太后也急了,“初浓和我说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你知道我第一时间想的是什么?就是你的安危啊!”

  “初浓?”九歌一震,“云初浓?她和母后说了什么?”

  皇太后瞪着鸾镜,“她给我看了一封信,一封原本给你父皇的信——”

  “是这封信吧。”她举起手,在她的指尖还捏着一张碎纸片。

  皇太后一惊,“怎么,你……”

  九歌垂下头,片刻的静默后,她沉声道:“母后,请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和鸾镜皇叔说。”

  “九歌,你不能再被这个人迷惑了。如果信上所说属实,那他……该是多可怕的人物。你父皇的病倒,太子的死,只怕都与他脱离不了干系!”

  九歌娇躯轻颤,但她只是没有半点语调地重复一遍要求,“请母后离开。”

  皇太后恶狠狠地盯着鸾镜,一字一字地道:“不要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若让我知道你的确做了对不起我们凤朝的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殿门重重地关上,只剩下九歌和鸾镜面面相对。

  无声的沉默比起连珠炮似的质问更让人心悸。

  九歌将那片碎纸缓缓举到鸾镜的面前,冰凉的眼神,彷佛暴风雨将要来到前的夜风,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镜,我要你解释给我听,这纸上的内容是否属实?”

  鸾镜瞥了一眼那片纸,淡淡地笑:“这纸上什么都没有,你让我解释什么?”

  九歌将纸片缓缓翻转,虽然已经碎裂得不能看出它原来的样貌,但上面还残留着两个字清晰可见——

  身亡。

  她将这两个字递到鸾镜的面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反应,但是鸾镜的眼波没有一丝紊乱,彷佛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全无意义。

  “身亡?很不吉利的两个字,说的是谁呢?”

  “这应该是你讲给我听才对啊。”九歌的嘴角僵硬如石,“这张纸你没有见过是吗?那让我讲给你听……这上面说,我的皇叔鸾镜……在四年前,已经在返回京城的路上……染病身亡。”

  臣奉圣命登长月岛,查靖锦余党,暗访数十日,岛屿荒凉,未见反贼,唯惊见靖锦墓碑之侧另有墓穴,碑名乃刻“鸾镜”。后寻访王府旧人,知鸾镜自幼体弱,受命返京途中染病身亡,后尸骨运回,与父邻葬。故京中鸾镜是何人假扮,亟待查实……

  鸾镜静静听着,等她用让人室息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居然笑了,依旧是春风化雨、冰雪初融般的笑容,“身亡?那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鬼魂吗?”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九歌逼近一步,直视着他的眼,“你、是、谁?”

  他轻吐一口气,伸出手去托住她的脸颊,俯下身,“九歌,我们历经生死,千难万险,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虽然你二哥已经不在了,但并不代表你的王位无人觊觎。我在你身边这几年,有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自己仔细想想就会明白。

  “再者,送这封信给你的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你可曾想过?你盛怒之下,跑来质问我,无妨,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和你计较。但是陷害我、企图破坏你我感情的那个人,是不是正躲在暗地里偷笑呢?”

  九歌的眼波震荡,苍白的脸色忽然涨红,突然间,她猛地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腰,不停地说着,“对不起,镜,对不起,我不该轻信对方这点谎言,胡乱地猜忌质疑你。

  “对不起、对不起,你千万千万别怪我,自从大哥走后,父皇病倒,二哥也死了,这世上我曾看重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我越来越不敢轻信周围的人,如果再失去你,我宁可死掉。”

  鸾镜叹口气,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柔声安抚,“没事,只要你我误会冰释,一切都没关系。”

  “我这就去找云初浓算帐!”九歌越想越气,忽然跳起来,咬着牙说﹕“是她把这封信给了我看,同时又拿给母后看,企图低毁你的名誉,对你造谣中伤,我绝不能饶了她!”

  “不行。”他拽住她,“你还是这么冲动。九歌,这件事不会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有没有想过,她中伤我为的是什么?她为什么要离间我们的感情?”

  她一怔,脸色阴沉下来,“我知道。”

  “你知道?”

  “她喜欢你。”她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神情冷峻,“不许反驳,我知道我的猜测没错,我曾经见过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你,还眼带泪光的从我面前走开,要不是那晚你……故意岔开这个话题,也许我不会再允许她靠近你。”

  鸾镜笑叹道﹕“好吧,算你聪明。”

  “这么说,你承认了?”她挑起眉毛,“她好大的胆子!我大哥才死了多久,她居然就对你有所觊觎,不能得手就使出这样的毒计企图陷害,这样的恶毒女人,你还要帮她说话吗?”

  “我不是帮她说话,而是想要提醒你,她是你大哥的未亡人,你要用什么理由制裁她?说她企图勾引我这个鸾镜王爷吗?整个凤氏皇朝在这一年历经的风风雨雨还不够多吗?记不记得我对你说的话,该给凤朝一个休养将息的机会了。其实所有的仇恨在一百年之后都不再是仇恨,那么,计较眼前这点得失,又有什么必要?”

  他连篇的劝告终于让九歌压抑住冲动,但是她依然愤慨不已,“这件事我不会罢休的,就算暂时不动她,镜,我告诉你,我早晚会报复回去!一定!因为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妄想拆散我们。”

  他环住她僵硬的身子,柔声道﹕“不会的,我保证不会的,只要……我们始终并肩站在一起,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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