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一来,别说是思克,即使诺兰在她面前也是少见的亲密热情。
「三姨,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是帮别人忙啊。」思克撒娇。
「我才不管你呢!我可不帮你骗人。」
「我也没有要妳骗人啊!就那么一点『小忙』而已,三姨,拜托了。」
三姨瞪了他一眼,然后没办法地摇摇头。
思克轻笑,在心爱阿姨的太阳穴印上一吻。
「谢谢阿姨。」
「不会有危险吧?」三姨犹放心不下。
「不会的,我都安排好了,三姨放心。」
三姨叹了口气。「算了,我不管你们了。你去和族长打声招呼吧,他一直念着你们这几个孩子。」西海.费森已经成家立业,他们兄弟也老大不小了,但是在三姨眼里永远都是孩子。思克笑着告退出来。外面一道灰扑扑的影子感觉到帐子里的谈话声停了,连忙往旁边一闪,钻到另一家的帐篷后面。
差点被发现!米亚的心扑扑地跳着。
刚才她蹑手蹑脚地潜近了,想听听看三姨和他说了什么。可是他们两人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谈,既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或勒里西斯方言,米亚听了半天一个字都听不懂。
接着她省悟,三姨是个亚洲人,那可能是亚洲某个国家的语言,只是,为什么思克也会说那种语言?
她还来不及想清楚,思克已经翻开帐门走出来,她只好匆匆逃走。
幸好她的一个雇主就住在附近,她匆匆绕去那家收取要洗的脏衣服。
老部落虽然维持原始的生活方式,却不是因为贫穷住不起更好的地方,而是出于对祖先的尊敬。所以虽然主要居室都是帐篷,像族长的家以及处理族务的办公室却是砖造建筑,各个营帐也有水电和电话等设施,部落里甚至有一个大型天线,可以接收到电视频道。整个部落是以棋盘状规画,设置得井井有条,和以前战争时的破落贫穷完全不一样。
前两年思克自实验农场取经,在南方三公里处种了一排防沙林,大大减少了风中的含沙量,虽然平时难免还是会有点尘土,却比以前风季来临的时节好多了。
「谢谢,等明天衣服晒干了我就送回来。」米亚取了件,钻了出来,在一排帐篷后方尽量不着形迹的穿梭。
和她平行的那条大街,思克轻轻松髭地迈着长腿散步,沿途绕进几间帐子里,和相熟的长辈们打声招呼。
「啊!」猛地,埋头苦走的米亚一头撞在一个硬乎乎的躯体上。她抬头下意识地吐出:「对不……」
话,梗在胸口,霎时被她吞了下去。
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正笑吟吟地盯着她。他……他何时绕到她前面来的?她惊慌地左右查看。
「这是妳的。」一颗肥皂滴溜溜滚呀滚的,滚到「阿比塞尔」的脚边。他把洗衣皂拾起,轻松地往她面前一递。
米亚像触了电一样,退开一大步。
「阿比塞尔」眉一挑,黝黑的手停在半空中。米亚瞪着它。
镇定!千万镇定,不要太紧张,否则会敌人疑窦!
幸好她刚才出来之时,把面纱拉高了,所以他应该没看清她的长相。米亚第一次如此感谢发明头巾和面纱的人。
她低下头,先把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然后头也不抬地接过他手中的肥皂,匆匆咕哝一声:「谢谢。」
转头就跑。
「喂!」
陡然被抓住!米亚差点跳起来。
「阿比塞尔」一脸哭笑不得地望着她。「妳不要那么怕好吗?我只是要告诉妳,妳的刷子忘了检。」他安抚着她,把地上的鬃毛刷子捡起来,又送到她眼前。
米亚飞快地看他一眼。
她有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男人暗想。
那棕褐色的双瞳清澈见底,彷佛一切东西落入那双眼底,都会被无伪地反射出来。那双眼睛会让心思诡祟的人有一种坦白吐实的冲动,会让心思纯正的人对她产生怜借。
那是一双如松鼠一般容易被惊扰的眼神,而且,纯洁得不该属于一个背景如此复杂的女人。
但是她并不纯洁。
她十九岁就当了男人的情妇,二十岁那年黑吃黑骗走一颗核子弹头。这样的女人,绝对离纯洁很远很远!
「谢谢。」米亚尽可能以正常的速度走掉。他应该不是诺兰。她想。虽然他的头发比照片上的思克还短一点,但完全不是诺兰那种军人般的超级短发。他的发型看起来随意多了,脑后最下端微微碰到一点衣领,以诺兰现在依然在服役的情况,绝对不可能把头发留到这个长度。他的眼神也随和得不像他那个钢铁手段的哥哥。
他的手掌光滑修长,不像军人的手。长期受训持枪的人手上会有一些特别的茧,而他的手掌虽然有几处地方较为粗糙,却不是一只持枪的手。
他们兄弟俩都很英俊,但是诺兰冰冷强硬,不近人情,即使他要装成和善的样子,也很难把骨子里的严苛完全掩饰掉,因为这是一种从性格里透出来的气息。
但眼前这人有着阳光般的笑颜,眼神清朗和善,和他的父亲兄长完全是不一样的男人。
他是思克,他不是诺兰。
他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巧合。自己应该还是安全的。
第4章
「三姨说,妳在帮人洗衣服。」米亚一拉开帐门,就看见她避之若蛇蝎的男人正在外面。她两眼不由自主的瞪大,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人了。男人白牙一闪,爽朗的笑容和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
这是她首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他。两天前的那一撞,她连正眼都不敢多瞄就溜了。
「妳好,我叫思克。」男人伸出一只骨节均匀的大掌。
嗯,他真的是阿比塞尔的二儿子。
心头一定,米亚松了口气,直觉就要伸出去握一握!
不对。她举了一半的手又扑通掉下去。
思克先错愕地看了她一下,半晌才想了起来,尴尬地搔搔头发。「对不起,我老是忘记勒里西斯不时兴握手这一套。」这里的男女之防终究比美国严格一些,陌生异性之间大多是点头问候而已。
「嗳。」米亚眼帘下垂盯着地面。其实,她只是单纯害怕他们家的人,才不敢和他相握的,不过这种事没必要告诉他。
思克盯着眼前乌溜溜的头顶心,有点想发笑。
她脸颊还留着刚睡醒的扑红,头巾也来不及戴上,天然的松发在头顶上乱翘,发色若蜂蜜一般。
自己初见她的照片时,评语是:平凡无奇。唔,这句话有点修正的空间。
实际看到本人之后,她比照片里好看多了。五官很端正,鼻子微微带点鹰勾,唇形丰润,嘴角微微往上挑,平时即使抿着的时候也像是在笑。
她的唇纹很浅,唇色淡淡的。男人盯着那两抹浅樱,莫名其妙地跳出一个想法:那张唇吻起来,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换了个姿势,强迫自己把这个念头推开。「我积了六天的脏衣服没洗,已经没衣服穿了。妳可不可以接我这个case ?」手痒痒的,有一种冲动要把跳在她颊圈的小松子撩到耳后,所以他干脆把两只手盘起来。
米亚强迫自己捺下冲回帐子里戴上面纱的冲动。
「对不起,我今天已经有两家的衣服要洗了。」
教她帮阿比塞尔的儿子洗衣服?真是杀了她吧!
两个人那么逼近的站姿,她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的高大。
他长得实在很英俊,连阿比塞尔都没有儿子们俊美,看来应该是母系遗传发挥了一点作用。
他眉眼长得比他父亲开一点,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严苛。凛冽如剑的浓眉,闪耀的黑眸,笔挺的鼻,薄而宽的唇,构成了一张足以登上时尚海报的脸孔。
他的肩膀几乎是她的两倍宽,而且高了她足足一颗头。她猜他就算没有一九○也接近了。他的腿长得不可思议,都到她的腰了。现在很随意地岔开站着,两手盘起,一副很男人的站姿,在烈阳下宛如金色神祇。如果她是普通的女人,她一定会在这一刻立即倾倒,并誓言追随他上天入地。可惜,她不是。这个男人,她要不起。
事实上,任何男人,她都要不起,也不想要。
米亚很怀疑自己这辈子还有办法跟男人有任何正常的男女关系。
她盯着他穿的男子长袍。这身衣服绝对是借来的,长袍下缘只到他小腿肚而已,露出底下裹在牛仔裤里的长腿。他肩膀的缝线也绷得紧紧的,这件衣服起码小了两号。
「后面那个临时帐也在帮人洗衣服,你去问问看她们好了,不好意思。」她转头就要钻回自己的帐子里。
一只坚硬的大手拉住她的手肘。米亚连忙挥开他的手。
「妳不要那么怕……」身后低沉的嗓音又带进一点笑意了。「后面那家我昨天就问过了,她们帮我接了三天份的脏衣服,可是我急着要走,所以想再找一个分着洗比较快。是三姨叫我来找妳的,她说妳洗衣服既干净又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