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倾国东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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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双双被送回礼宾院的路上,黄梨江不发一语。

  直到回到客房,真夜才发觉她沉默得有些不对劲。

  拉着她回厢房,才看见她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却强忍着不掉泪。

  知道自己这一回真的让她担心了,真夜连忙安慰道:“小梨子,没事啦,你别担心,我不是好好的?本来我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她背对着他,硬是不肯瞧他一眼。

  面对忍受他多年的不受教都没有崩溃,如今却终于被他惹哭的少女,真夜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伸手想扳转她回身,少女忧虑大半夜的情绪却倏然爆发——

  转过身,黄梨江抡起拳头揍了真夜肚子一拳头,声音破碎。

  “说对不起太慢了,对不对?”

  他不能保证永远不抛下她,但是他真的不希望见她哭泣呀!

  “唉,小梨子……你不该这么在乎我的,你知不知道……”

  “我哪会在乎你这个笨蛋!”怀里人儿沙声喊道。

  “是啊,我的确是个笨蛋。”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这样,也不可以那样,可还是忍不住这样或者那样做了。

  如今人在异邦,尚无关大局,倘若回到天朝之后,这样的在乎,会是多么的危险。

  可偏偏,知道她在乎自己,心底仍有那么一丝丝欢喜,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不自觉收紧手臂的力量,真夜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既欢喜又悲伤的滋味,竟是如此五味杂陈。

  如今方能体会何以隐秀总不肯让他人在身边停留太久。

  是因为唯有那样,才能妥善保护好自己的心吧?

  麒麟果然是皇朝之君!

  尽管早听说皇朝女帝年纪尚不满十八,然而沿途所见的景象,都在宣示着,尽管帝王是一名女性,民间百姓仍然安居乐业,国家依旧井然有序。

  次日早晨,真夜与海童等人一同入朝晋见帝王,乍见端坐御座上、冠冕盛装的少女时,心里闪过几许笑意。

  视线略转移到站在陛阶下方的群臣之首,便是那民间盛传的娄相了吧。

  据闻此人身兼太傅之职,以帝师的身份辅佐女帝掌国,皇朝能有如今的富庶,这位名为娄欢的宰相想必功不可没。只不过,他也听说娄相年纪其实尚轻,还不满而立之年,怎么远远望去,竟然鬓发如银呢?是天生如此,还是过于忧国忧民?

  真夜以一个外邦使臣的身份,好奇地研究着皇朝君臣。殊不知,在他偷偷打量着别人时,自己也被人悄悄注意着。

  天朝使者,以明光太子为首,带来天朝的祝贺与国信。

  皇朝礼官代帝王收下礼物后,也回赠皇朝的礼物。

  有点无聊的奉行完朝见之礼,端坐御座上的麒麟与真夜视线相交时,忍不住交换了会心一笑。昨夜同游街市,已种下友谊的种子。

  尽管如此,麒麟还是觉得这些礼数很繁琐,有好几次想暗示春官长快快结束,好让她能私下与真夜谈话,但才微有动作,阶下那戴着面具的宰相大人便朝她投来警告的目色,要她别轻举妄动。

  她只好勉强转移注意力到旁人身上,看见自家朝臣与来使排排并列,当中不乏貌美之人。观察着众人,麒麟忍不住莞尔一笑,开始捉双成对,萌放起来……

  仿佛察觉到帝王心里的想法,娄欢极之刻意地干咳了两声,像是在提醒她别太萌放了。

  在自己朝廷里贪恋男风还无伤大雅,可别对远邦来使也如此这般……

  收到暗示的麒麟忍不住抿起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傅管得未免太宽了吧。

  心底泛起嘀咕。至少她可从没拿太傅与别人配对过呀。

  好不容易结束了正式的拜会仪节,满足了那司掌礼制的春官长对于礼数的繁琐要求;朝臣才刚散去,还没全离殿呢,麒麟已忍不住跳下玉座,三步并成两步跑到海童、沐清影与真夜面前,热切寒暄起来。

  听见真夜说起,昨夜她在临街的听雪楼前被太傅接回宫后,他因为担心,曾追着马车跑了一段路时,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意。

  明知朝臣们特别邀请天朝皇子前来皇朝祝贺她的生辰,是有意做媒,想逼她趁早择定东宫人选,只因素闻天朝皇子众多个个皆有奇才,而且容貌俊美,可为良配。

  可惜,她心底早有属意之人了,否则真夜确实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他们挺聊得来。只是大臣们打错了如意算盘,他们大概没想到,堂堂太子竟会自请旨意,远渡重洋出使皇朝吧。

  既是太子,就不可能留在皇朝当她的帝婿,而她,正乐得如此。

  不要真夜做她夫婿,她高兴结识这位青年作她友伴。

  还想见见他口中的那个小梨子,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叫真夜牵肠挂肚,无法不放在心上。

  作为陪使的黄梨江,由于未得帝王召见,只能在偏殿等候。

  清早,她与带缘合力为真夜穿好天朝至为隆重的正规礼服,为他打点好一切,便带着几大车的国信一齐入宫。

  皇朝的王宫还留有远古时代天子明堂的特色,配合天上星宿与四季方位铸造而成。倘若远在天朝的娘亲得以亲眼见到这宫室,势必会相当感兴趣。卞梁氏一脉所遵循的古礼,似乎与皇朝礼制有不少相似之处。

  皇朝将六部一天地春夏秋冬明明,分司吏户礼兵刑工等职。她已经见过皇朝春官长,未来应该也有机会见到其他部会的首长。

  在偏殿前等候时,黄梨江忍不住担心着,独自入内晋见帝王的真夜会不会失了礼数。

  过了许久,见朝臣们纷纷走出主殿,行经偏殿附近回廊,低声谈论着天朝太子时,黄梨江不仅竖起耳朵,几句对白飘进她耳中:

  “没想到竟由太子亲自出使,如此一来,不就少了个机会了吗?”一名武官模样的壮硕男子道。

  “确实可惜。我见陛下似乎很欣赏那位太子,偏是储君,想必是不可能长留我朝的吧……”另一名斯文的男性官员也道。

  黄梨江还未弄清楚皇朝官员们的话意,就没下文了。

  随着朝臣们远去,跟随真夜一齐入殿拜见君王的副使们也从大殿走了出来,正往偏殿方向来。

  这三名副史都是君王亲自任命的,黄梨江站在偏殿前,有理的问候着:“徐大人,请问仪会已经结束了么?”怎么不见真夜一起出来?那徐副使是一名长着,和善地回答道:“啊,已经结束了。”

  “真没想到,这么富庶的大国。帝王竟然真的是女子。”李副使低声谈论。“可不是,听说六岁就继位了,刚刚我在阶下远远看去,也吓了一跳呢,明明就还是个小姑娘呀。”另一名孙副使也说:“我看真正掌权的人,应该是那位戴着面具的宰相吧。权臣治国,女帝应该只是个傀儡。”

  “嘘,不可在此议论他国的内政。”徐副使制止道,其他两人随即点头噤声。

  不久,他们改谈起自家太子在仪会上的表现。“太子殿下的表现倒也不过不失。”李副使说。“本来我君就是担心太子会担负不起正使的任务,才命我们随行……”

  黄梨江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插嘴,询问真夜此刻的情况。从副使们低声的交谈里,得知真夜在仪会上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虽然因此稍稍放下心,但既然仪会已经结束,他人怎么还在正殿里没出来?忍不住走到殿前回廊下引颈盼着,却盼到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与几名皇朝官员朝偏殿方向走了过来。

  见黄梨江侯在偏殿外廊,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温声道:“陪使辛苦了,外头天寒,怎不在殿内歇息?”来到帝京多日,早听闻听闻过皇朝这位铁面宰相的传闻。黄梨江连忙行礼道:“小臣作为陪使,承蒙贵国款待。只是不知……我朝大使……”

  似是明白她的担忧,那宰相笑道:“贵国太子正与我君叙旧,大约还会耽搁一些时候,请陪使在此稍候,倘或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宫人们会打点的。”仿佛已知道麒麟会与真夜聊上好久,娄欢特意避开,让她能聊得尽兴些。“叙旧?”黄梨江不禁透出一抹讶色。难道真夜早已经见过那位皇朝女帝?娄欢见黄梨江面露讶色,立即明白眼前这名男装少女还不知道昨夜与她天朝太子同游街市的人是谁。

  看来,她的主子也是会教底下人捏一把冷汗的那种人。他已为麒麟白了头,而这女公子,只怕也将步入他的后尘。距离上午的仪会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时近正午,又未到正午。见她脸色略苍白,娄欢心细地问道:“陪使用过午如何膳了么?我请人送些熟食来,边吃边等侯如何?”黄梨江还揣测着“叙旧”两字的意思。“所以,昨晚跟他同游市街的人就是……”皇朝的女帝?有这么巧的事!

  娄欢命着附近的宫人拿火炉和点心来,回转过身时,他眸中略带笑意。“嘘,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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