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七言诗读罢,黄莉江好笑地看着真夜在领悟字里行间的隐喻后,从脖子到耳根瞬间染红。
“这是……春册?”故名为“风流绝畅”?图是春宫画,题文则是艳情诗!
“没错。”
“……”真夜少见的害羞起来,掩着脸,尴尬笑了笑。“麒麟那家伙……”
果然是癖好男风、惊世骇俗的绝世女帝。而他得小梨子——“爱妃就那么想看我笑话?”她分明是在捉弄他。
黄莉江搁下春册,语气有些危险地道:“你错了,殿下,我不是想看你笑话。”
真夜警觉起来,却仍来不及阻止她将他压在床上。
尽管他很喜欢这姿势,可如今他眼睛看不见,只能任人摆布,完全无法主导青石。真夜可怜兮兮地道:“小梨子,你温柔些……”
“我曾不温柔过么?”她笑着放下床柱的帷幕,以免两人闺中情趣给人瞧见。回过头来,俯身压上心爱男人美丽熟悉的男体,她解开他束发,吻上他得唇。
当她往下解他腰带时,他忍不住按住她手。
“嗯?”她舌尖舔过他刚沐浴过得肌肤,看着他有些无助的脸庞。“怎么了?”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亲热过了。刚中毒时,他体内残留毒性,身体虚弱,几乎天天卧床;后来毒性尽解,但人已消瘦许多。避居兰陵这三个月来,体力虽然恢复大半,但毕竟不如从前,怕衣衫一解,会教观者失望……尤其他的小梨子似颇欣赏男子美胸……
察觉他脸上的局促,黄梨江玉手探进他衣襟里,爱抚着他平滑的肌理,接受他烫人的热度,了解地道:“真夜,你体内残毒初解,不要急着叫龙英他们陪你打拳。”
不动动拳脚,要怎么维持男子美胸。真夜不语。
见他不说话,黄梨江解释道:“我怕你练出大块肌肉来,会破坏我一贯喜欢的线条。像现在这样,肌理结实平滑,手感最适中。”
真夜俊颜瞬间涨红,为被窥见那事关男子自尊的心思而羞赧起来,却仍忍不住问:“我……可有在你前十之中?”
天朝男子的美胸排名,以前曾听她说过封南可以排在前十以内,令他介怀不已。虽然那只是她得梦。
黄梨江其实不曾真正见过其他男子胸膛。她低低笑出:“喔,当然有啊。你是第十名。”
才第十?!真夜脸色微变。
“一至九名,从缺。”她补上一句,爱极了他的在意。
只见他终于明白她是在开他玩笑,长柳双眉舒展开来,像是春风初初拂过,春色至人间,反应可爱至极。她移动双手,拉开她衣带。一路探索。
“叶公子,今晚来行龙阳吧。”
他很想笑说,一男一女不能行龙阳,可她已褪去他衣衫,双唇顺着渐次袒露肌肤密密吻下,教他全身频频颤抖,根本说不出半句抗议的话。
不知她穿男装或女服,他双手缓缓抚上她柔软胸前,找到答案之际,让自己彻底沦陷——
“就依你,江梨,我是你的。”
尾声之二(二)卞梁女
“卞梁女?”黄夫人缓缓转过身来,深居简出的她,对于眼前青年说出这三个字时,似乎并没有很讶异。
青年倒是有一点错愕。
他没想到这位黄夫人相貌如此肖似他的小梨子,简直看不出是……嗯,简直堪称国色,不愧是……母女啊。
站在自家后院里,黄夫人问:“卞梁这姓氏,早已湮灭在前朝国史中了,殿下是打哪打听来这个姓的?”
真夜有求而来,他不想在小梨子的……娘亲面前,说些玩笑话,于是坦承:“令公子入东宫那年时,曾随口提过这姓氏。我知兰陵卞梁,则是因为曾经看过前朝国史,知道卞梁世家曾在天朝开国时,婉拒为当时帝王重建礼制的建议,从此世代隐于民间,不再出仕。真夜也曾听令公子说,夫人出身兰陵世族,便联想到夫人或许本姓卞梁,私下查过宗谱后,才证明了这个猜测。”
黄夫人唇角晚起似笑非笑的微弧,说:“既然殿下所知甚详,怎还会向臣妇提出这样的请求呢?你应该知道,卞梁家已无卞梁女,礼学世家的盛名也早已过去,如今不过是兰陵地方上一个小世族罢了,殿下向我请婚卞梁家女子,岂不是刁难臣妇么?”
“夫人果然爱说笑。”真夜有备而来,不打算空手而归,他指出:“卞梁氏固然已经不再是能左右一个王朝大权的礼学世家,但天朝历代君王仍相当尊崇兰陵卞梁所代表的礼学传统。当初我天朝开国先祖一直为卞梁氏不愿为天朝制定新礼而耿耿于怀,若我这后辈子孙能风光迎娶一名卞梁旅,想必能为我这太子的颜面增辉。夫人应该听说过,我名声不好,京城四品以上名门,无女子愿意归嫁我,倘若真夜能娶得卞梁女为妻,必定珍惜她一生,绝不教她受委屈。”
“殿下这番话情词恳切,满动听的。”黄夫人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微光。“可惜世上已无卞梁女,除非殿下要娶的人是我这半老徐娘,但我与我夫婿黄乃鹣鲽情深,殿下应该不会夺人所好吧!”
“夫人可是在回敬我夺梨之仇么?”真夜温声提起:“当年,真夜用两个南陆贡梨,换了令公子黄梨江入我东宫……夫人还记挂着这事么?”
“很不划算,不是么?”黄夫人确实有些记挂这事。这辈子,她鲜少做出让自己吃亏的事。女儿黄梨江一入东宫就是好几年,甚至在成长蜕变的几个关键时刻,她都没办法在旁边见证。“虽然我曾要我孩儿尽职做好分内之事,但殿下确实够珍惜她么?”当年听说梨儿被推落御沟,差一点溺死时,她真有些后悔让梨儿入东宫当侍读。
明白黄夫人所指何事,真夜概括承受道:“那确实是我的错,当时我没有善尽到保护她的责任,这辈子,我都会将这件事烙在心上,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他也承受不起失去她……
黄夫人深深注视着真夜,良久,方道:“梨江既已入朝为官,以她个性,不可能半途而废,必定会做到最好,在朝堂上,你也能守护她么?太子殿下,请恕我直言,倘若你是一名平民男子,你无法守护她;而倘若你是一名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你只会拖累她;日后,假使你登上君位,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你,更极有可能让我的梨儿心碎,老实说,我非常不乐意成全你。”
这番话,说得恳切,真夜也明白,他自嘲笑道:“这些情况我都想过。确实,不论我是平民,太子或君王,我都可能没有办法给她纯粹的幸福。我的确不是一个为人父母者心中最理想的佳婿,然而我还是非卞梁女不能娶,一旦我真娶了其他女子,才真正会让令公子伤心,真夜此生仅有此一妻,还望夫人成全。”
该刁难的,都刁难了;该厘清的,也厘清了。但,算是某种天生的劣根性吧,黄夫人一双俊眸染着笑,刁难道:
“问题是,我卞梁沐容,就是最后一名卞梁女。卞梁一姓,传女不传男,殿下可有良策?”
明白这是最后一道难题,真夜大胆回答:“既然卞梁一姓传女不传男,夫人怎会是最后一名卞梁女呢?”
来此之前,他万万没想到,这黄夫人会是个绝代美男子啊。
天朝近世流行起男为女、女为男了么?
莫怪他心爱小梨子如此雌雄莫辨,只怕也是家学渊源。
“至于最后一名卞梁女,”真夜以入主东宫多年所培养的皇家自信道:“我未来的妻子才是真正的卞梁女。往后请多指教了,岳父大人。”
卞梁沐容闻言,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道:“我从来只告诉我家梨儿,女子若要嫁人,只能嫁给真心爱她之人。其他的,我都没有教。”
“我以后也会这么教女儿的。”这是那一日,雪地里,真夜与黄夫人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尾声之二(三)及笄
二十岁了。
这一日,黄梨江告了假,在家中房里看着镜子里的容颜发怔。
新雪初融,正是二月早春之时,窗外一株梨花正无声地灿烂着。
“少爷,吉时到了。”大朱管事在房外唤着。
“知道了。”她应声而出,走向前厅的方向。
十九年前的这时节,她在朝廷百官面前捉阉,捉出了往后凤毛麟角的仕途。
时隔十九年,她年二十,天朝男子二十加冠,她不是真男子,却即将举行成年男子的冠礼。
爹亲黄乃虽在朝多年,始终不汲汲于名利,装聋作哑,明哲保身,当年是为宣告她的性别,不得不广邀宾客共同见证,今日却不必如此。她虽是东宫少傅,但这官职在朝廷里没有实际上的影响力,兼之她在外人面前已与太子决裂,辞官后又为名为利回锅东宫,自然不被视为清流。
因此今日冠礼,他们并未邀请宾客,只是做做样子,敷衍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