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娇小的托罗今日穿着蓝色襟衣,下身同样是蓝色布裤,两只裤脚绑起,好方便行动,此刻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脸蛋上堆满笑意,嘴角的梨涡十分讨人喜爱。她一面敲锣,一面娇脆地吆喝,藉此吸引更多的路人停下脚步来观赏。
围观的游客也很给面子的拍手叫好,让正在表演的人更加卖力演出,托罗便将手上的铜锣放平,笑吟吟地来到停下脚步观赏的路人面前,嘴角的梨涡可爱的闪现着,让人不好意思不给几个赏钱。
“多谢这位大娘。”托罗甜甜地道谢。
今天的收入还不错,应该可以买一只鸡熬汤给赵叔喝,让他多少补补身子,病应该会早一点好起来,托罗心里这么盘算着。
夹在人群中的毓麒一眼就认出她,在心里低哼,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就这么巧又遇上了。
“谢谢这位老爷……”托罗浑然未觉的站在毓麒面前,嘴巴甜得很,通常这样人家就会自动给赏钱了,不过才抬起眼睑,认出眼前身穿蓝色琵琶襟马褂的男子就是昨日她“下手”的对象,乌黑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毓麒俊目微瞇。“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呃……咱们认识吗?恐怕是老爷认错人了……”真是冤家路窄!托罗心脏跳得好快,暗叫大事不妙。
怎么办?装作不认识这一招到底灵不灵?
托罗背脊都在冒冷汗。
“我的记性很好,绝不会认错人,尤其是扒走我荷包的女贼。”毓麒悻悻然地哼道。
“谁……谁扒走你的荷包?”托罗绝不承认有这种事。“咱们虽然是卖艺维生,可也是清清白白,绝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毓麒轻扯嘴角。“真的是这样吗?”
“当……当然……”托罗咽了口唾沫说。
“托罗,换妳了!”赵家班的班主夫人赵婶叫道,因为丈夫卧病在床,只有靠她带着赵家班的人出来表演做生意。
托罗紧张地回道:“我这就来!”
直到托罗转身去准备接下来的杂技表演,毓麒还愕在原地,因为听到有人叫她“托罗”,这可是满人的名字,加上她的年纪吻合,又是跟这群卖艺维生的人在一块,除了最重要的一个特征之外,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这下麻烦了!
毓麒可没想过果郡王的女儿会做出当街扒窃路人荷包的勾当,这样的女子要怎么带进宫见皇上?真是愈来愈棘手了。
就在毓麒思索的当口,托罗已经手持一竿,脚步轻盈地走在系在两根柱子的绳索上头,下头的掌声顿时此起彼落。
那个男人怎么还站在那儿不走?难道真的想把她抓进官府才甘心?走在绳索上的托罗心神不宁地思忖。
“啊!”有人发出叫声。
托罗不时地往底下看,一时分了心,没有保持好平衡,整个人便从两丈高的地方掉下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毓麒已经冲上前去,张臂接住她,至少在回京跟皇上复命之前,可不能让她出什么事。
“妳这可是叫自投罗网?”毓麒嗤道。
托罗眨了眨眼皮,总算回过神来,听到耳边传来挟着淡讽的男性嗓音,这才发现被毓麒所救,小脸上的血色先是由白转红,被男人这么抱住可还是头一遭,接着想到这句话的意思,马上从他怀里跳开。
“什么自投罗网?我可是什么事也没做。”托罗依然撇得一乾二净。
而赵家班的班主夫人和其它人全没想到托罗会失手,因为这还是头一遭,所以来不及反应,幸好有人伸出援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赶紧过来关切。“托罗,有没有怎么样?”
见他们一脸担忧,托罗忙不迭地换上笑脸。“我没事,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才会掉下来……”
第1章(1)
就在这时,围观的民众觉得扫兴,已经纷纷散去了。
“没事就好,真是吓了咱们一大跳。”开口说话的冯武外表孔武有力,在赵家班中是表演耍大刀和头顶大缸的功夫。
赵婶还是责备了两句。“走绳索这项功夫最重要的是专心,跟妳说过多少遍了,要是受了伤怎么办?”
“对不起,赵婶,我下次一定会小心的。”托罗半撒娇半认错地说。
负责表演飞叉吞火功夫的大周说:“还有下次?一次就够吓人的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惩罚她,她才会牢牢记住。”赵家班内表演踩高跷绝活的姑娘月梅也不得不念念她。
托罗干笑两声。“是、是,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谢谢大爷及时救了咱们托罗。”赵婶来到毓麒面前,见他气势不凡,只怕来头不小,连忙感激地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敝姓艾。”毓麒斜睇了托罗一眼,见她满眼紧张之色,彷佛担心他会说出昨日的事,在旁边一直想要插嘴。
“赵家班一辈子都会记得您这份恩情的。”赵婶说。
“一辈子倒是不必,只是我跟这位姑娘还有笔帐要算,当然不能让她出事了。”毓麒存心这么说。
赵婶愣了愣。“什么帐?是不是咱们托罗哪里得罪您了?”
“赵婶别听他的,没有那种事,全是他胡诌的……”托罗情急地嚷道。
“真的是我胡诌吗?”毓麒不放过她。
托罗朝他频频使着眼色。“我说这位艾老爷,昨天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没听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吗?”
“那么妳是真的得罪人家了?”赵婶不悦地问。
“呃,其实……”托罗气虚地说。
毓麒心想在路旁也不方便说话,于是提议道:“不如等你们做完生意,咱们再详细的谈。”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不做生意了。”赵婶吆喝一声,要其它人收拾东西。
“这怎么可以?赵婶,难得今天有这么多人来这儿逛庙会,不做生意不就没收入了?”托罗想到还得多赚点银子给赵叔看病,急着想要说服她。
“那妳倒是说说看是怎么得罪人家的?”赵婶可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一旦做错了事就要管教。
“我……”托罗说不出口。
这时,其它人已经把东西都收好了。
“那就麻烦艾老爷跟咱们回去。”赵婶客气地说。“请!”
毓麒颔了下首,跟着赵家班的人回到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
走了一段路,远离了热闹繁华的街道,毓麒又跟着他们拐进一条窄巷中,整排的房舍都相当老旧,居住的全是些低下阶层的小老百姓。
“待会儿你不要乱说话。”托罗趋近他身边,小声地警告。
毓麒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既然担心会挨骂,就不该做出那种事。”
“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老爷是不会懂得咱们的痛苦。”托罗撇了撇小嘴,要不是真的想不出办法,她也不会那么做。
“这不是理由。”毓麒驳斥她的论点。
托罗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已经到了!”赵婶站在家门前,对毓麒说道:“因为是跟朋友借来住的,所以相当简陋,没什么东西好招待的,请别见怪。”
“无妨。”毓麒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赵婶推开斑驳的门扉,请他进屋。
“赵婶,我跟他还有些话要说,你们先进去好了……”托罗用眼神示意冯武他们帮帮她。
月梅会意过来,马上挽住赵婶的手臂。“既然有客人要来,咱们还是先进去整理一下,免得吓着人家了。”
“说得也是。”赵婶点了点头,跟着月梅进屋了。
待他们都进门之后,托罗表情不善的瞪着毓麒。“我知道不该摸走老爷的荷包,你要怎么样都行,可是千万别说出昨天的事,不然赵叔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这么一来病会更重的。”
“赵叔?”莫非真有人生病,她才会出此下策?毓麒沈吟地思忖。
托罗小脸一整。“赵叔是咱们赵家班的班主,当年要不是赵叔收留,我根本也没有其它亲人可以投靠,只不过最近几个月的收入不好,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买些补品给赵叔吃,我才会……其实昨天跟你说的全是真的,赵叔就像我爹一样,我真的很希望他的身子快点好起来。”
听了托罗这番话,毓麒没有开口。
“你还是不相信?”托罗又急又气地问。
就在这时,毓麒出其不意地抓起托罗的右手,然后摊开她的手心,瞥见掌心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这就是最好的证据,证实眼前的姑娘确实就是果郡王当年和一名汉人女子所生的女儿。
“你……这是在做什么?”托罗脸蛋倏地胀红,用力将小手抽回去。“姑娘家的手可以让你乱摸的吗?就算我曾经摸走你的荷包,可也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你别想乱来……”
“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毓麒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没找错人。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摸,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这可是要负责的。”托罗面颊发烫地娇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