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躲在楼梯间喘息,直到此时,徐家聿才感觉到背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看着徐家聿忍着痛的样子,张芳妤心里涌起一股愧疚与感激。刚才要不是他把自己推开,现在痛的就是自己,搞不好会这样被打伤了。
「徐警官,对不起……」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要不是你帮我挡下……」
她还没说完,徐家聿就抬手示意她别说了。他的脸色有点发白,脸上还冒着冷汗,连原本对他不友善的何仲豪,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他顾不了手足无措的两人,自己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蕙英,是我,你带几个人过来张、张小姐家,刚才有人袭击她。你顺便、跟我换班……」
不过短短几句,却像是耗尽了力气。
他靠在墙边,深深地喘着气,背后的疼痛使他不禁眉头紧皱,额头渗出点点冷汗,却还逞强地装出冷漠平静的样子。
这一切,张芳妤全看在眼里。
即使心里着急,但她也只能愣愣地守着徐家聿,一直到杨警官和其它警察到了以后,他们才得以松一口气。
看着徐家聿慢慢走远的身影,张芳妤心里觉得好害怕、好担心,好想冲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他到医院去检查。
当她发现他帮自己挨了那一棍时,她真的很想哭、很想大叫,好像那一棍是打在自己的胸口上一样,又闷又痛。
他真的没事吗?他沉重的脚步,一步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口,踩得她喘不过气,踩得她好痛、好痛。
她紧抓着何仲豪的手臂,想分散自己的紧绷感。可是为什么当何仲豪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好沉重、好沉重……
挣扎了一晚上,张芳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杨警官,才知道原来徐家聿的伤势,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听说,昨天下午他离开现场后,还回了警局一趟,因为脸色太过苍白,才被其他同事们强行押到医院就诊。
幸好没有伤到骨头,经过医生治疗后,似乎已无大碍,但仍须留院观察。
「杨警官,我可以去看他吗?」
一想到昨日他离去时的背影,担忧随即浮上心头。
但杨警官面对她的请求,似乎面有难色。
「怎么了?不方便吗?」
「嗯。」杨警官很诚实地点头。「因为你是接受保护的重要证人,除非必要,还是请你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
「可是……」委婉的拒绝最让人难以继续坚持,只是那张承受疼痛的苍白脸孔却不停揪着她的心,张芳妤非要亲眼看见他好好的,才能安心。「求求你,我保证到徐警官回来之前,都会乖乖待在家里的。」
犹豫了好一会,杨警官才终于松口。「好吧,我带你去。」
怀着忐忑不安及莫名期待的心情来到医院,杨警官托言不想被学长责备,自愿留在病房外守候。
推开病房的门,张芳妤探头进去,里面除了徐家聿以外,没有其它人在。
此时,他背对着她坐在病床上,面向窗外,上身赤裸,精壮结实的背上却交缠着层层白色绷带。
不是说没有大碍吗?
张芳妤一颗心顿时提得老高,原本放下的担忧又再度袭上胸口,她不自觉往前踏出一步。
听见脚步声,徐家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我可以出院了吗?」
伤得那么重还想着要出院?张芳妤急了,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劝他。
「护士小姐?」许久没有听到响应,他忍不住转头,在见到那皱着眉头的娇小人儿时,脸色一僵。「你怎么来了?」
这时也顾不了什么矜持,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先是仔细地打量他的脸色,接着又看着他缠绕着绷带的上身。
「你伤得很重吗?」问出这句话时,她被自己带着一点哭音的语调吓了一跳。
徐家聿雏眉,对于她的出现有些不满。
她怎么可以无视自己的安全,特意跑来医院看他?要是途中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不在她身边,谁可以保护她?
莫名的心急让他一时忘了,她身边还有杨警官保护着。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他严肃的语气,反倒教她哑口无言。
她该诚实告诉他,因为挂念他的伤势,所以特地来看他吗?
思索了会,她还是决定有所保留。
「我想,还是来探望你一下比较好,毕竟,你是为我挡下那一棍才受伤的。」
她怯怯地说道,一面观察他的表情。
只是基于对保护者的关心吗?
这是再合理不过的理由了,但是,他为何会有一点点的失落?
「我没事。」他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冷了些,但他自己却没有察觉。
「可是你身上这些绷带……」她指着那些交缠的白色布条,看起来根本不像他口中说的「没事」。
「等一下护士会来换药,你可以亲眼证实。」徐家聿别过头,不想再多费心神猜测她的来意。「确定之后,你就立刻走吧。」
这些话在她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她还以为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许的改变,没想到他依旧冷漠,还把她的关心当成了客套的关切。
但是她能怎么办?藏在心里的关心已经超线,如果泄露太多,是不是反而会让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
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直到护士推着药车进来。
「徐先生,换药了。」
护士走过来,径自动手为他拆解绷带,看到一旁紧张盯着他们的张芳妤,忍不住开口问道:「徐先生,你女朋友来看你啊?」
闻言,张芳妤小脸涨红,手足无措。而徐家聿浑身一僵,脸上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掩饰刚才不小心失控的怔愣。
「你误会了。」
他淡淡撇清关系的态度,却让护士自以为了解,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
看这两个人的神情,一个紧张担心得要死,一个故作鎭静逞英雄,还说不是男女朋友?
「小姐。」护士出声喊了还在脸红的张芳妤。「你可以站过来一点,看得比较清楚。」
护士将绷带全部解下,露出了他线条分明的背部,虽然徐家聿肤色较深,但仍看得出明显的瘀痕,以及些许的伤口和皮下出血。
因为伤口的关系,他才会被绷带捆成那样。
但那瘀痕的颜色之深,不难想象当时他承受的敲击力道有多大,而他居然可以撑了许久才入院治疗。
看着张芳妤紧抿双唇、担心得快哭了的样子,而徐家聿却还故意看向别处,强自鎭定,让护士忍不住想恶作剧一番——
「撕——」感觉到背部突然传来的痛楚,徐家聿一时没忍住,立刻脸部扭曲,咬住牙根,却还是控制不住从嘴角逸出的呻吟。
「很痛吗?」张芳妤来到他面前,看着他疼痛的表情,心中莫名不舍。「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是——」还想再逞强的他,在对上那双盈满水雾的眼眸后,顿时像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神却无法作假。从她眼中,他读到了发自内心的关怀与挂虑,再真挚不过。
更何况,她一向藏不住情绪,是真是假,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他的脸色不再那么紧绷,眼中刻意的冷淡也逐渐退去。
但他还是不习惯与她长时间对视,因为那水亮的大眼里,有着他无法抗拒的无辜与温柔的诱惑。
「我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内疚。」
虽然徐家聿最后还是别开眼,但语气显然柔和许多,这明显的改变,让张芳妤蓦然心情开朗,泛红的双眼渗出些许笑意。
「他真的没有很严重啦!」发觉两人间的气氛变好,护士连忙在一旁推波助澜。「不过小姐,麻烦你劝他最好住院多观察几天,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
张芳妤点点头。「好,我会劝他的。」
既然护士都这么保证了,她也就相信他的伤势没有大碍,可以放下高悬的心。
送走护士,张芳妤又回到他身旁。
「徐警官,可以请你……考虑一下医院的建议吗?」
他抬眼望向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笔直的目光看得她一颗心再度不听话地狂跳起来。此时她才发现,从一开始他就赤裸着上身,当视线接触到他结实的胸膛,她一张俏脸立刻红成一片。
「除非你能保证,在我回到岗位前,你不会有额外的外出机会。」
「我保证!除了上下班,我不会到别的地方去。」
她急忙许下承诺的样子,教他心中倏然窜过一丝欣悦。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重视他对她的要求。
再回想起方才她的种种反应,已经超越了对一般朋友的程度,况且他们只是毫无关系的保护者与被保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一股暖流淌进心底,滋润着徐家聿掏空已久的心房。
「好,我接受医院的安排。」他顿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开口。「现在,你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