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呼的吹来,她站在雪地里发抖。
差不多到这个时候,她才领悟到自己有多笨。
她拔出一只脚,伸出双手,用摸索的方式往前走。
再几步,她知道再几步就能摸到那棵树了。
可是,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到了第五步时,她依然没摸到早该摸到的树干。
忽地,身后传来啪噤一声。
她吓得抓着猎枪回身,对着那声源处,却不知道该在黑暗中瞄准什么。
冷汗,缓缓滑下背脊。
然后,她听见了,一种呼吸声,咻呼咻呼的从另一边慢慢逼近。那声音,教她脑后窜过一阵寒颤,她喘着气转头,朝那方向看去。一开始,她什么都没看到,然后风吹开了乌云,薄薄的月光,悄悄照亮了眼前的景物,光线很淡,但比全黑要好。风继续吹着,她先是看见树影,几棵叶已落尽,只剩枝极张牙舞爪的大树,跟着是低矮的灌木丛。
突然间,那个呼吸声不见了,消失在呼啸的风声中。
是她听错了吗?
她瞪大了眼,屏息看着、听着。
但眼前什么都没有,风吹得云在天上跑,云层变薄了点,月光似乎又亮了些。
她松了口气,转过身,可下一秒,毫无预警的,她看见了那在黑夜中发亮的眼睛,还有白森森的利牙。
一只她从未看过的大猫站在那里,就在她面前,不到几公尺的地方。
那不可能是猫,太大了!牠几乎和人一样大!
几乎在她和牠对上眼的那瞬间,牠就发出咆哮,朝她扑了过来。
她反射性的举枪瞄准开枪,动作一气呵成,但那没有阻止牠,大猫张大了嘴,枪声迥荡在山林里,在陡峭的山壁上来回,林间的白雪被震
掉了些许,啪啦掉在雪地上。
听见那声枪响,他暗咒一声,赶紧往枪声处赶去。寻常人或许无法分辨枪声是从哪传来的,但他不一样。他从小就在这座山里长大,猎枪在山中回响的声音,他更是听过无数遍,他很清楚那是从哪传来的。
从小的生长环境,和父亲的教导,以及天生的遗传,让他能在最黑的夜里,不只比常人能看得更清楚,还能轻易找到最快的路径。
方才雪地里的脚印,使他早已确定了她行进的方向,现在这声枪响,只是证实了他的方向没错。他快速的在雪地里飞奔,每当遇到禁不住他体重的雪坡时,就利用冰斧钉住坚固的冰壁或树干,固定自己,不让自己失足滑落。
他的动作很快,但即使是他,依然花了快十分钟才赶到。
在那片林子中的雪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像不小心被人打翻的红漆,在白色的雪地上,一路往下拖行。
不管受伤的是什么东西,都滚下坡了。他顺着血迹和混乱的雪迹往下找,却只在一丛被撞倒的灌木旁,找到离开的血迹和足迹。足迹有两道,一个左、一个右,双足,和四足的。血迹是顺着四足离开的,不是跟着她慌乱的足迹,但那不代表她就已经安全了。
显然她打伤了牠,但那头野兽没死,还在附近喘息。
他可以感觉得到牠,像背上的一根刺。
平常他可以不理那头野兽,直接去找那个躲起来的女人,可今晚不行,牠已经受伤了,而且还没有放弃,不然牠早该走了,但牠还在附近。
受伤的野兽总是疯狂的,而且牠需要食物,比平常还需要。
他知道,因为他在过来时,看见附近雪地里有着更小的足迹,那是小狮子的脚印;这是头太晚受孕的母狮子,临到冬天才生了小狮。
牠们需要食物。
她是食物。
所以他弯下腰,放下冰斧,然后垂下双手,屏气凝神,在原地站定。
他让自己放松下来,感觉着,等牠从黑夜中飞扑而来。
初静不敢相信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空地中站着。她躲在树后,喉头紧缩,考虑着是否要警告他。那头野兽被她打伤了,仍朝她扑来,牠和她一起滚下了山坡,但随即跳开。混乱中,她乘机跑开躲起来,可她知道,那大猫并没有因此放弃。
牠在黑暗中,虎视耽耽。
所以她也不敢乱动,只能背靠着树,举着枪,恐惧的防备着。
他刚出现时,她差点开枪打他,幸好光线还够,让她足以认出他是个人,不是那头大猫。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猫?
她抖颤着,瞪着那个男人,知道毫无警戒的他,铁定会被牠当成食物攻击,就像她一样。
她得警告他,就算会被逮回去,她也得警告他。
初静深吸口气,正要出声开口,谁知就在那一秒,那头野兽已经如闪电般冲了出来。牠速度是如此快,且从她完全没料到的地方冲了出来,她甚至来不及瞄准。
「小心!」她吓得脸色发白,张嘴大叫。原以为,他就要被那森利大牙给撕裂。谁知,那个男人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徒手抓住了腾空大猫的喉咙,侧身将牠砸到了脚边―
只听砰地一声,地上的白雪扬起了白色的飞花。
几乎在同时,他捞起了震到半空中的冰斧,手一旋,就将那利刃,插入了那野兽的心脏。
鲜红的血飞溅,洒了他一头一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的双脚从头到尾没有移动过,站得稳稳的,他甚至挡住了那头野兽冲过来时的可怕冲击。
风,将云层完全吹散了开来。
纯净的月光,照着那可怕又暴力的景象,将一切清楚映照在她眼前。
就在那一秒,他抬起了沾血的脸,隔着老远瞪着她,和她对上了眼,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这里。
不由自主的,她抖颤了起来,却腿软的无法动弹。注视着她,他缓缓抹去脸上的血迹,然后站起身,一步步的朝她走来。看着那个像是恶魔一样的男人,她既惊又惧,虽然知道该站起来逃跑,却没有办法动,只能快速的举起枪,害怕的喊着。「站住!不要过来!」
他没有停下来,依然来势汹汹。
「停下来!听到没有?」她虚张声势的喊着。「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但他完全没有止步的意思。
该死,他听不懂,她不能让他靠近,她打不过他的。
莫名所以的恐慌袭上心头,她朝他身前的雪地上开枪,试图阻止他靠近。
子弹咻地穿越夜空,准确击中他前方的白雪。就算他听不懂她的话,总能看懂子弹的意思吧?
「别再过来了!」她颤声高喊,「下一次,我会瞄准你的!」
可是,他却还是连停都没停,甚至没去看她击中的地方。
恼怒和恐惧,让她开了一枪,又一枪。
其中一颗子弹甚至扫过他的胡子,但他却视而不见,像头野牛一样,毫无畏惧的朝她走来。她看着那个愤怒又疯狂的男人,心头一阵发凉。他靠太近了,她不敢再开枪,怕真的打伤了他。可恶,她应该要开枪打他的,管他会不会死掉!但是,尽管她和家人学得一身好枪法,却从来没有真的对人开过枪,他们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不曾给她那样的机会。
她迟疑着、挣扎着,无法做下决定,然后在那眨眼间,他已来到了眼前,一把抓住了还有些发烫的枪管,将猎枪抢了回去。
该死!
猎枪脱手而去,她死白着脸,慌乱的往后退开,却因为腿软而跌坐在雪地上。
他弯腰,抬起他那染血厚实的大掌。
天啊,这男人气疯了,她这下真的死定了!
她惊慌的闭上眼,绷紧了皮肉,抬手试图阻挡那挥下的攻击!
这女人以为他要打她。
{ 她缩成了一团,还抬手想挡。说实话,她真的活该被打,任何敢拿着枪口对人的人,都要有被对方宰杀的心理准备!天知道,他有多想痛揍她一顿,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都是不可以随便殴打女人,别人或许会,他不会;即便他已经成了禽兽也不会!
该死的,这种事让他生气!
被这个女人,当成会打女人的弄种让他生气!
为了这蠢女人,必须宰掉那无辜的动物,也让他生气!
她一再做出蠢事,让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苦涩和愤怒,堵住了他的胸口,他猛地拉开她的手,她轻叫一声,全身绷紧,他没有揍她,但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拉到了身前,火大的咆哮。
「妳想走?是吧?可以!让我看看妳有多愚蠢!」
「放开我!放手!」她恐慌的叫喊着,伸手推打着他,看着他的模样,活像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不顾她的反抗,抓着她的手,粗鲁的拖着她就往山上走。
她害怕的一路挣扎、叫喊,抓住身边所有经过时能抓到的东西,努力增加他前进的困难,她用尽全力挣扎,但却抵不过他的力气。他头也不回,愤怒的拖着她往上走。
「你做什么?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他可以听出她声音里的恐惧和害怕,但他的同情心早已全被磨光,他也厌倦了一再阻止她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