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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楚绮瑗看了容朝安一眼,有些犹豫地说:「刚才在机场吃牛肉面的时候,筱嫣看到桌上放了一份今天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新闻大刺刺的很醒目,但是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心情听?」

  「是有关『鸿碁』总部昨天发生的事?」容朝安马上猜出来了。「你和筱嫣刚才怎么都没吭声,把这件事告诉笠维?」

  「我们是看你和笠维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不想再增加你们的心理负担,筱嫣还特地悄悄地把那份报纸移开去。后来,你和笠维陪绍华和杰克去兑换外币时,我和筱嫣很快地看了一下报纸。」

  容朝安听见楚绮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什么有利于「鸿碁」的报导,但是他仍然想快些知道。

  「那报导上写了什么?昨天就只有TDN的那个大牌狗仔到场,也不知她怎么会那么快就听到风声,报导一定是她写的,对不对?」

  楚绮瑗轻叹一声,显得有些无奈。

  「没错,就是那个名叫利绣沄的女记者。我实在有些替邢伯伯他们担心,你记不记得,不久前利小姐才爆料两名立法委员的婚外恋情,搞得满城风雨不说,最后还逼得那名已婚的男立委自动请辞下台?」

  「听你的口气,那篇报导似乎很不给『鸿碁』面子?」容朝安看了她一眼,他的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

  楚绮瑗心想,邢笠维和容朝安迟早都会看到那条头条新闻,她现在即使不说,也没有多大差别。

  「我记得筱嫣告诉过我,笠维为了强迫邢伯伯让他能在筱嫣面前卸下『笠恒』这张假面具,恢复自己的身分和筱嫣在一起,所以故意泄漏了一些资金调度国外的机密给那位女记者。」

  容朝安打岔道:「没错,那些巨款是透过『鸿碁』在东南亚的厂房,再转移给东方A的『防恐特煞』组织。但是后来利绣沄好像碰到了死胡同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追查。」

  「朝安,那你就太低估利小姐了。」楚绮瑗当场泼了他一头冷水。「她是碰到了死胡同没错,但是她的专业嗅觉非常灵敏,而且想象力也特别丰富。」

  「啊,在报导上发挥想象力?不会吧?!」容朝安这时才开始真的有些担心。

  「她到底是怎么报导昨天的事?」

  「长话短说,她根本不相信『鸿碁』的说词,她觉得连国防部都派出军中的爆破小组了,怎么可能只是个只让人虚惊一场的恶作剧。而且,她认为这件事可能跟那些悄悄转移到国外的巨款有关,很可能是『鸿碁』从事某种非法交易,最后,她也认为可能是『鸿碁』的某个企业敌人眼红,以定时炸弹来造成市场上对『鸿碁』产生紧张心理。」楚绮瑗有条不紊地说着。

  容朝安有些气不过地提高了音量道:「这些狗仔真是麻烦,连军方都说没事,就凭她生花妙笔写了篇臆测的报导,就足以造成市场上的紧张?」

  楚绮瑗握了握容朝安的手,以此安抚他。

  她理智地提醒道:「这类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只要一传出什么饮料或泡面里遭人下毒勒索,那间食品公司的股票价格就开始大跌。话说回来,利小姐的『臆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她只是不知道幕后的真相。确实,恐怖分子是真的『眼红』,才故意将那颗定时炸弹牵连到『鸿碁』,还有你。」

  容朝安捏了捏她的手,颓丧地说:「这种事我们也爱莫能助,看来明天星期一,『鸿碁』重新开厂上班,一早的股市一开盘,就会先给『鸿碁』的股价来个定时炸弹,碰巧明天又是笠维和筱嫣的婚礼,看来一场喜事又会被蒙上一片乌云。」

  「我只希望不会因为那篇报导而影响筱嫣的婚礼。」楚绮瑗有点忐忑不安地低声说。「我明天本来是要请一天假,好当她的伴娘,不料她告诉我别请假,因为连新娘明天都得照常上班,只要下午三点钟提早下班就行了。」

  容朝安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苦笑一声。

  「这都是姨丈意思,说什么自家人更要带头做全体员工的表率。唉!我真有点替姨丈感到悲哀,身为数一数二的巨富又怎么样?连生活都没法好好的过,儿子要娶媳妇,他还得在婚礼当天照常上班。要是我,宁愿过平静而且能享有自我的生活,也不愿意拥有那些财富。」

  楚绮瑗忍不住想糗他一下,笑着说:「可是你家已经很有钱了,怎么办?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或去领养一千万个孤儿吗?」

  「你真是爱说笑,台湾哪来一千万个孤儿?」容朝安不失诙谐地反驳了句,接着,他随即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沉思了良久之后才有些嗫嚅地道:「绮瑗,有些事,我并不想瞒你……」

  楚绮瑗感觉出他在情绪上的转变,不禁感到纳闷。

  「怎么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严肃?」

  容朝安终于决定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全盘托出,他想,也许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像自己刚才所说的,活得更自我,更平静。

  「绮瑗,我爸妈在商场上再怎么呼风唤雨,叱风云,可是,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称职的扮演好父母的角色。我是家里的长子,我出生的时候,我们的家境已经算是很富有了,所以,我们家三个孩子都是保母带大的。」

  楚绮瑗很体贴地说:「这在现代这种忙碌的社会里,是很普通平常的事。」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容朝安欲言又止地停顿了片刻,才说下去,「其实我们家是一个相当失衡的家庭,我们兄妹三个人,在求学时期都发展出不同的极端方式,想引起爸妈的注意。我是放学后和放假时镇日和计算机为伍,鲜少踏出家门,宅男的身分就是这么来的。可是,我爸妈连晚上都应酬到三更半夜,假日也根本不常在家。」

  楚绮瑗顺着他的话提出她心中的疑问。

  「那你的弟弟和妹妹呢?我们交往的这三个月来,你似乎也很少提到他们。」

  容朝安把车速减慢,而且抽出在楚绮瑗掌心中的手。他决定在安全驾骏的同时,专心地告诉她一些他从来不敢提的事。

  「我弟弟朝平,从国中起就常彻夜不归,在外面跟一群狐群狗党鬼混,其实我了解他的心情,他只是想用『做坏事』来引起我爸妈的注意。至于妹妹季嬅,她是爸妈最疼爱的小女儿,但是她的任何事情我爸妈也都是交给家中的管家代劳。她从小就拚命读书,想以好成绩和奖状来博取爸妈的欢心。」

  「后来呢?这两个极端,一好一坏的做法有效吗?」楚绮瑗大感好奇地问道。

  「现在,我弟弟变成了个毒虫,天天吸安非他命来麻痹自己;而我妹妹在接掌家族企业之后,开始产生了强迫症的症状。我夹在两个人中间,一个是好胜、好强的女强人,我根本帮不了什么忙,另一个是自甘堕落,自我残害的迷途羔羊,而我却帮他、帮他……」

  楚绮瑗不清楚容朝安想说什么,便接着他的话问道:「帮他戒毒?」

  「不,他向我要钱,我就拿给他,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他身心交瘁,饱受毒瘾发作的折磨。我爸妈不愿意把他送去烟毒勒戒所,生怕这件事一被传开来,不但有损企业形象,而且他们会颜面无光,一切都是为了面子问题。绮瑗,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是,你可以体会我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吗?」

  楚绮瑗哑口无言,沉默着慢慢消化着刚才容朝安所告诉她的事。

  此时,容朝安已经把车子转入前往阳明山的迂回道路,又走了好一段距离之后,楚绮瑗才清了清喉咙,瘠的开口。

  「如果我是你,我想,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为了救你弟弟一命,我倒有个点子,我觉得你与其困在父母之命的矛盾和痛苦中,也许可以学笠维的做法,干脆孤注一掷地把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主动泄漏给那个锲而不舍的包打听女记者。」

  闻言,容朝安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彷佛在乌云密布的后方见到一片海阔天空。

  他兴奋地说:「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点子?绮瑗,你真是我的福星!」

  然而楚绮瑗反倒变得落寞,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向容朝安自我剖白。

  「朝安,我也有件事……一个藏在我心中六年的秘密,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又提不起勇气。大一的时候,我交了生平第一个男朋友……」

  「你是说那个猪狗不如,名叫管世皓的杂碎吗?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们认识不久之后,筱嫣就告诉我了。我还教筱嫣去帮我弄来一本你们学校的同学录,想找出那个家伙,扁得他屁滚尿流,断手断脚,但是筱嫣就是不肯。绮瑗,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错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坏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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