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敏又睨了一眼乌兰身旁体态丰满的高娃,认出她就是不久之前和博和托贝子在这儿拉拉扯扯的那位蒙古姑娘,博和托是过世的果郡王唯一的儿子,生性好色是出了名的,只要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便收来当小妾,当时瞥见自己走过来,便一脸做了亏心事的神情匆匆离开,敢情这丫头才会因此认错了人。
「是……是我误会了……」乌兰缩了缩脖子,理亏地说。
兆敏抿了下两片薄唇。「那么这会儿该做些什么?」
「全是我的错,我这就跟你赔罪。」说着,乌兰便朝他弯身行了个鞠躬礼,错在自己太过冲动莽撞,平白无故冤枉了人家。
「只有这样?」兆敏嗓音更低更冷了。
乌兰马上抬起小脸,直接用问的比较快。「不然王爷想要我怎么赔罪?」
「只要跪下来跟本王磕三个响头,本王就姑且放你一马。」兆敏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胆敢对他无礼的蒙古丫头。
「你想都不要想!」乌兰一脸气呼呼地娇斥。「我这辈子就只跪太皇太后还有皇上,以及我阿玛和额娘。」
兆敏由高往下地睥睨着她。「你以为得罪本王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我……就偏不跪!」乌兰跟这个肚量狭小的男人杠上了。
「是吗?」兆敏音调放低,不知怎么却让乌兰心头打了一个冷颤,这才渐渐领悟到自己似乎惹上不该惹的人物了。
「乌兰,你就跪吧……」高娃偷偷地扯了下表姊的袖子说。
「我才不要!」乌兰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想示弱。
「乌兰格格不是有意的,还请王爷息怒……」太监觉得今天有够倒霉,正好让他遇上这种麻烦。
「只不过是踹你一脚罢了,不然我让你踹两脚好了。」乌兰觉得这么做应该够便宜他了。
兆敏漆墨般的瞳眸扫了过去,足以把人吓得两脚发软。「本王让你跪下来赔罪已经算是开恩了。」意思就是执意要乌兰下跪道歉。
「你这男人一定要这么斤斤计较吗?还是咱们蒙古男儿个性爽直开朗,又不会记恨。」乌兰挖苦地说。「既然你不想踹回去,而我也道了歉,这事儿就算了,当作没发生过。」
「不是你说算了就算了。」兆敏阴沉地说。
「那你想怎样?」乌兰两手往腰上叉。
「……乌兰格格!」又一名太监跑了过来。「太皇太后已经移驾到乾清宫了,说要见格格。」
「我知道了。」乌兰口中这么说着,直觉却告诉她还是离这个男人远一点比较安全。「不管王爷要不要接受,我都已经道歉了,咱们就当作没见过。」说着,便带着高娃和婢女跟着那名太监回乾清宫去了。
兆敏没有阻止她离去,不过冰冷的目光依旧盯着乌兰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说他这人记恨,他也不会否认,因为身为男人的自尊可不容许这个蒙古来的野丫头践踏。
★★★
翌日——
皇帝在乾清宫内举行家宴,与宴的成员除了太皇太后和几位皇族宗室,便是谢图多罗郡王夫妇以及一双儿女格日勒和乌兰了。
此时的宴席上正在表演「庆隆舞」,这支乐舞主要是描述八旗将士们英勇射猎和征战,艰苦创业的历史,接着又安排伶人用满语演唱歌曲,内容主要是在陈述王业的艰难。
由于太皇太后也出生在科尔沁,宴席上自然不乏各种蒙古佳肴,乌兰偷偷地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无聊,可是见阿玛和额娘正看得聚精会神,只能耐住性子,把注意力放在表演上头。
「坐不住了?」格日勒发现妹妹的神情,低声地问。
乌兰听到兄长的话,颔了下螓首。「我宁愿去喂羊,也不想坐在这里。」
「再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格日勒也清楚自己的妹妹向来就好动,要她乖乖坐着,比什么都来得困难。
「嗯。」乌兰只好抓了块烤羊肉来吃,打发一下时间。
不过乌兰才咬了一口,就觉得有两道让她背脊发凉的视线正投向自己,循着来源望去,发现是坐在正对面的怡亲王,也就是昨天无辜被她踹了一脚的男人,事后问了太监之后才知道他不只是个和硕亲王,还是皇帝的亲二哥,身分比她想像中的来得高。
怎么?他还在记恨昨天的事?
哼!谁怕谁!乌兰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似乎也感受到乌兰的心思,兆敏一面啜着酒,一面盯着她,眼神是那样的直接大胆,无视他人的存在,反倒让乌兰不由得退却了。
趁着宴席上的人都专心地凝听由乐工弹奏的蒙古乐曲,乌兰便凑到格日勒耳边说了一句,用尿遁的名义退到殿外,就是想要逃避那两道难以捉摸的男性目光,不然被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待乌兰渐走渐远,身后的乐声也变小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第1章(2)
「想逃吗?」
身后蓦地响起男人诡魅的低哑嗓音,教乌兰心头一惊。
猛地回过头来,果然是她心里猜想的那个人,乌兰马上板起小脸,气急败坏地质问:「你跟着我出来做什么?难道就非要我跟你下跪,你才甘心?」真不晓得走什么霉运,来北京城这么多次,今年却碰上他。
兆敏轻嗤一声。「要是你昨天就这么做,本王自然会放过你,可惜时效已经过了,现在就算你跟本王下跪也没用。」
「你……」乌兰怒视着眼前的男人,嵌在瘦长俊美脸孔上的一对墨黑瞳眸比女人还好看,长长的黑色睫毛覆住眼底的心思,总觉得太冷太深了,因此让人摸不透。「你到底想怎么样?」
「现在知道怕了吧?」兆敏冷笑道。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凡是得罪自己的人,都会得到加倍的回报,这就是他的行事作风,兆敏毫不心软地思忖。
乌兰很想顶回去,说她一点都不怕,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本王就是喜欢看别人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兆敏俯睨着她,唇畔的阴森笑意又一次让乌兰打了个冷颤。
「我……才不!」好不容易找到声音,乌兰努力地想把话说个完整,不想让这个男人看扁了。
「乌兰年纪还小,若是有得罪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一身石青色四爪蟒袍,头戴暖帽的格日勒适时地出声为妹妹解围。
「你要怎么让本王见谅?」兆敏偏首睇向眼前的格日勒,两个男人的身高体型差不多,气质也相近,只有爵位高低的分别。
「不关我阿哥的事,有事找我就行了。」乌兰可不想因为自己闯下的祸连累到兄长。
「额娘在找你,你先进去。」格日勒也了解妹妹冲动的个性,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惹上怡亲王这一号难缠的人物。
「可是……」乌兰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在兄长的眼色示意之下,还是听话地走了。
直到妹妹走远,格日勒才看向眼前这位统领整个镶白旗的怡亲王,他的喜怒无常也是众所皆知。「王爷又何必跟个小丫头过不去,若是想要有个对手的话,相信可以找的人很多。」
闻言,兆敏眼神高傲地斜睨着他。「也包括你吗?」
「如果这是王爷的希望。」格日勒愿意接受挑战。
兆敏旋过身躯,在走回殿内之前,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话。「可惜得罪本王的是那个丫头。」
没有人能在得罪他之后全身而退的,况且难得找到这么有趣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就这么收手?兆敏在心里这么想。
待兆敏回到宴席上,看着年少的皇帝亲手为祖母盛上一小碗燕窝鸭丝汤,太皇太后马上笑眯了眼,满脸慈爱地看着最疼爱的孙子,同样是她的孙子,自己却是最不受宠,甚至是厌恶的。
努力扮演局外人的角色,兆敏拿起酒杯,面无表情地啜了一口,不让任何人发现他也会嫉妒,也会渴望,更会心痛。
这时,他的眼睛又望向对面的乌兰,正和她的阿玛、额娘一家大小和乐融融,有说有笑的,可以看得出她是生长在充满爱和温暖的家族里,又见太皇太后将乌兰招到身边,还赏了她一碟点心,那甚至是自己从未享有过的荣宠……没想到他居然会羡慕起乌兰拥有自己所没有的,兆敏自嘲地心忖。
察觉到兆敏再度投向自己的尖锐目光,乌兰下意识地想要躲到额娘身后寻求保护,可是这么一来不就显得自己很没用,不就让那个男人更加嚣张,于是昂起下巴,很勇敢地瞪回去。
哼,说起她的靠山可多着呢,谅这个男人也不敢对自己怎样!乌兰信心满满地忖道。
这个无疑是挑衅的举动,刹那之间点燃了兆敏死寂冰冻的心,让他整个人不禁热血沸腾。
若是乌兰表现得畏畏缩缩的,他根本不会再多看一眼,但她明明就很害怕,却又不知死活地捋虎须的动作,彻底撩起他的兴趣,他就是想要一个像乌兰这样生气勃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