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必须竭尽全力找到芷幽,万一她落入敌人的手中,成为要挟他的筹码,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这个暴怒而去的娘子,在盛怒之下究竟会去哪儿呢?
还有为什么她要出西城门?
我爹还曾经骗我说,若我一直顺着路朝西走,就能找到一条通天路,直达银河……倏然间脑海中灵光划过,芷幽曾说过的这句话让他眼前一亮。会是这个原因吗?对他失望透了的她,会重新拾起儿时听到的古老传说,相信什么朝西走,就能找到通天的银河?
离开人间,就为了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可是她并不知道,一直向西走下去,并不能找到什么通天的银河,而是会到达——月阳国。
苑芷幽知道皇城内必然因为她留书出走而陷入大乱,但是在写下休书,闯出皇城的最初,感觉到一丝快意之后,随着驾车越走越远,她心头却涨满了一种失落的情绪。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相反的,她倒像个逃兵,一个连和对手交锋都没有试过就落荒而逃的懦弱鬼。
甚至她的心都开始对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提出质疑。
毕竟,她没有真的看到龙图璧;毕竟,听说龙图璧昨晚已经大醉;毕竟,龙图璧曾经那样认真地向她保证过她与月凌凌不曾有过任何的男女私情。他真的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戏吗?
但是,倘若日帝星和月后星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化解自己的劫数,决定花言巧语地先将她骗到手,再食言背信?
猜忌、愤怒、嫉妒、困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
“小姐,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迎梅一直不敢多说,只是战战兢兢地默默赶车,眼看这路是越走越远,她心里又慌又害怕。小姐到底和姑父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写休书,还离家出走?姑父可是王爷啊!也是将来的皇上,就算小姐不想做皇后,也不该这样得罪他吧?
“迎梅,让马车停一停吧。” 苑芷幽忽然长叹一声。
像得了军令的迎梅,急忙勒令缰绳,回头问道:“小姐,是不是要回去?”
她思忖了很久,摇了摇头。“不,现在不能回去。”
“小姐,这时候别死要面子了,难道您还要姑父一个堂堂王爷来追您吗?”迎梅苦口婆心劝解。
苑芷幽却被她那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我是爱斤斤计较的人吗?面子这东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若我认为是对的,不会厚着脸皮说那不对。但是现在,还不是我们回去的时机。”
“这还要什么时机?”迎梅低着头嘀嘀咕咕,“要是王爷现在追来,大概就是好时机吧。”
苑芷幽好气又好笑地白她一眼,也明白自己和这丫头说话宛如鸡同鸭讲,不必说得太多。
她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跑了一夜和一个早上,肚子都饿了,出门时甚至因为走得太匆忙,一点食物都没有带。前面似乎有座小镇,先去那边填饱肚子再说吧。她的心中还有好多的谜团,也有好多的计划,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把它们理顺。
“走吧,先去找间饭馆吃点东西。”她踢了踢车板。
迎梅捂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无奈地又赶起了马车。
龙图璧回到王府时,一大群人想围过来和他说话,被他冷眼一扫,立刻都退到四周。
只有月凌天走到他跟前,慎重地问:“王爷,陛下没有为难您吧?”
“陛下正在盛怒中,自然没有好话。”龙图璧冷着脸,“还没有王妃的消息吗?”
“没有,追兵一直顺着西边的路追下去了,但是途中遇到商队, 把马车轮印都踩乱了,岔路又多,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条路追踪下去,现在二十几个人分了四队,沿着四条路下在寻找,一旦找到,会立刻回报。”
龙图璧点点头,看到月凌凌远远地站着,怯生生地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招手道:“凌凌,站那么远做什么?”
“王爷……我知道您现在心中很烦,所以不敢来打扰您。”
月凌凌慢慢的挨到他身边来。
龙图璧长叹一声,轻抚着她的秀发。“芷幽若是有你一半的温柔解人,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地给我掀起这么一声波澜,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忽然写休书,闹得满城风雨,还说我轻浮放浪?婚前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他摇着头,向府内走,又顺便吩咐道:“若是左冲将军来了,叫他立刻来见我,他曾在西边的普鲁图城驻守过,那边的人脉地理都比较熟,也许能尽快找到芷幽。”
“是。”月凌天抱剑胸前,恭恭敬敬地道。
月凌凌在一旁站了片刻,抬脚向另一处院落走去,似无意的回头一瞥。“哥,我这里有盘不错的李子,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月凌天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她一起走进了属于她的独立小院。
关上房门之后,月凌凌的脸色倏然阴沉下来。“怎么回来?我们不是说好,苑芷幽的动向由你掌握?为什么你轻易地放跑了她?”
“我们的计划中,原本她会去皇城告状,或者回天星宫躲避,再或者,是回她苑家的府邸,这三个地方我们都已经安置了人马,王府中不宜动手捉她,而这三地只要一处得手,苑芷幽就在我们掌控之中了,谁料想得到她竟然会使出写休书,半夜出城这一招!”
月凌天盯着她,眼中都是冰冷的嘲讽,“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让人想不到,就像你当初信誓旦旦会在三个月内攻陷龙图璧,结果一晃都两年了,他还是拿你当个小妹妹,所以我说艳姬的传奇不是谁都可以重来一次的。”
月凌凌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强辩道:“这要怪太子定的这个计划,干么不一刀杀了龙图璧永绝后患,何需我们这么费劲?”
“一刀杀了他?”月凌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的鄙夷之色更重了,“别说违心的话了,你舍得杀他吗?”
她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这两年你早就对他动了真心。昨晚在屋子里,若他是清醒着真的抱你上了床,你只怕会乐得顺水推舟,和他做一对同浴鸳鸯了吧?”
月凌凌陡然抬手,“啪”的一声,狠狠地打了月凌天一记耳光。
然后室内就陷入一片死寂。
第7章(1)
苑芷幽点了两碟小菜和一碗面,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迎梅在旁边皱着眉,看主子吃得颇为恰然自得,不解地说:“小姐,这面好吃吗? 我觉得比起咱们家的厨子差多了。”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你是不是不饿?” 苑芷幽头也不抬,已经吃了小半碗。
叹着气,迎梅挑了口面条勉强咽下。嘴里絮絮叨叨地说:“惹是您不出来,现在大概下在王府里吃着好东西。听说王府里的厨子是从御膳房拨过去的。光是做点心的师傅就有四个呢!”
苑芷幽被丫环唠叨得有些烦了,无奈地问她,“是不是你想做王妃?要不然你自己回去吧!”
迎梅涨红了脸辩驳,“我……我就是有那个心,王爷也不会看上我,我又不是小姐。”
“你觉得他是看上我了。所以才娶我?” 苑芷幽反问。
“当然啊,否则王爷为什么开始不肯娶,后来又同意了呢?不老半夜三更地跑来见小姐。”迎梅诡笑着又瞥了眼主子。“小姐身上老有红印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被蚊子叮到了。”
“大胆!你这丫头越说越放肆了!” 苑芷幽故意气呼呼地丢下筷子,但是双颊早红透了。
“奴婢不敢,小姐恕罪。”迎梅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名为主仆,但其实亲如姐妹,所以才能和她开些别人不敢开的玩笑。
此时她将目光向旁边一扫,叹着气说:“若是王爷在这该有多好,一定比那边的那家公子看上去更神气。”
苑芷幽闻言向她所指的马路对面那家饭馆看了一眼,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饭馆内,一个清秀瘦弱、身材高挑的少年正笑咪咪地和店家说话,像是询问店内有什么好吃的菜品似的。
看那少年的容貌,约十七、八岁,满脸天真,这时他恰巧将目光转到这边,和苑芷幽一对视,冷不防却让她心头沉了下去。这少年看似单纯,但是眼神竟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于是她轻声说道:“王爷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不必比了。”
龙图璧身上也有一股慑人的气度,那或许是因为经历的磨砺和身份的新路共同培养出来的,所以让人在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生出敬畏之心。
当然,他变起脸来也快,每每在戏弄她的时候,他身上那些冷峻疏离的味道就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狂妄邪肆的坏笑,和眼中荡漾闪耀的温存……唉,那个坏蛋,真不该想起他,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将自己搞到现在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