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完全没有让她拒绝的空间,崔桃花轻手扎着发,以簪固定。眨眼间,已挽好了个京城正时兴的茴香髻。
“再等我一会,我房里有支很漂亮的金步摇,你等我一下。”说完,也不管阎夕央想阻止她的手还扬在半空中,她眨眼消失不见。
“哎哟,怎么会这样啦。”她抱头哀哀叫,趁着崔桃花哲离的当头,赶紧换了衣服,一溜烟冲到楼下。
幸好她的运气好,直到出了客栈门都没遇见占夜哥哥,她沿街快步走,一连走了几条街才停下脚步。一大早,街道上的人潮三三两两,已有不少卖早点的小贩聚集在街角,坐在贩前吃食的,有看似一家三口的人,也有看似兄妹的男女。
记得小时候,占夜哥哥也曾带她去杭州的市集里吃过一些有趣的吃食,要是她吃不完,总是尽哥哥和风行哥哥替她善后。
那时候,一行四人,多好……多好。
要是过几个月,添了一个人,她是该走还是该留?还他们不变的一行四人?还是和乐融融的一行五人?
是她变贪心了?不想和人分享哥哥?
桃花姑娘是个好姑娘,热情又大方,就连她出言不逊,她也是毫不在意的,相较之下,她好糟好糟……
阎夕央思绪纷乱,理不出头绪,垂着脸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却突地被人一把推开,吓得她往后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放肆!八王爷在此,还不退后!”
站稳脚步。阎夕央抚着额,缓缓抬眼,对上眼前一身官爷打扮的男子,搞不清楚状况地连声道歉。想要赶快离开,却在她即将转身之际,一抹快影闪到面前,快到让她无法防备,手腕硬是被人给紧拽住,强迫她抬眼对上一双惊异的眸子。
那是双看似俊雅,但眼下有着纵欲过度产生黑影的瞳眸,而且她竟从他眼中读出了错愕、惊讶和……思念?为何他会出现这种眼神?认错人了吧?
“呃……”阎夕央从未独自逛过大街,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洛仙?”
她愣了下,确定他认错人了,赶忙浅笑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洛仙。”
“你不是?”那人眯眼瞬间暴戾顿生,拽住她的力度,几乎快要逼出她的泪。
她疼得皱眉,“我、我……”这男人怎么说不听啊?
“不管你是与不是,跟本王走。”男子话落,拽着她,硬是拖着她走。
“我、我不是,我真的不是!”阎夕央被拉扯得跌跌撞撞,几次都快要扑倒在地,她求救地看向周围人潮,惊见人潮顿时退开数尺远,且个个别开眼,无人敢上前制止。
这是怎么着?就算这男子是那些官爷口中喊的八王爷,是王公贵族,但光天化日之下,强拉民女也无人敢吭声?还有没有王法?
正心急的当头,有抹身影倏地飞至她面前,大掌紧扣那名男子手腕,硬是逼得他松开她的手。
禁制松脱的瞬间。阎夕央一把被扯入熟悉的怀抱,她趴在来人胸口,听着他急躁的心跳,心知肚明,占夜哥哥动怒了。
“大胆!”跟在八王爷身边的官爷迅速亮出腰间佩剑。
此话一出,阎占夜大手覆在怀中人颤抖不休的背上,燃着怒焰的幽深乌瞳缓缓抬眼。“谁大胆?光天化日下强拉民女,这京城里没有王法了?”
“王法?本王就是王法!”八王爷怒斥。“给本王拿下!”
身侧数名官爷立即冲向前,阎占夜一手护着她,步如青雷,瞬地啪啪啪,数声巴掌发响,几个官爷脸上全都印上掌印,一个个跌坐在地。
他紧握的拳头青筋跳颤着,沉冷瞳眸不掩杀气。
“你好大的胆子,袭击官差,本王就能治你死罪!”八王爷朱见沅冷笑,尽管身边无人护身。也嚣狂得不惧不怕。
“怎么?你是脑袋不清楚,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治我死罪?”他笑得冷谑,将阎夕央拉到身后。接着步步接近他。
“放肆,你不知道本王贵为当今皇上的皇弟?”
“那又如何?皇上不好好管教你,就让我来替天行道!”八王爷吗?真是冤家路窄。姑且不论他是不是杀害双亲的凶手,光是他胆敢强拉夕央,就该为这个举动受死!
察觉他明显的杀气,阎夕央赶紧抱住他的腰。
“哥哥!不要!”她惊喊着,掌心满是汗水,不是因为天空中的暖阳所致,而是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哥哥,让她打从心底寒颤。
她惧怕哥哥的无情杀意,但眼前她更怕一旦杀了王爷,那是罪无可赦的死罪!
“王爷,皇上有旨,要王爷速速进宫,何以还在这里?”正巧路过的刑部尚书谈文快步介入两人之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朱见沅撇唇冷笑。“本王想待在哪里,还得跟你报告?”
“下官言误,还请王爷息怒,只是皇上正等着王爷,若是王爷迟了时候,总是不妥。”谈文笑嘻嘻地,有几分笑里藏刀的狡猾。“若是再让皇上知晓,王爷又闹事了,这……”
言下之意,是要他无事退场最好,若要惹是生非,他也不见得占尽优势。
朱见沅冷冷睇着他,最后目光落在阎夕央脸上良久,才悻悻然地离去,一群被打得东倒西歪的官爷也赶紧跟上。谈文和阎占夜交换了个视线,也跟着离去。
一会儿,街上才又恢复原本的悠闲。
又过了一会,阎夕央感觉身前人不再那么紧绷,才缓缓松开手,然而却又被他揪住,先前手腕被扣痛之处,被他深深凝视着。
“……占夜哥哥?”她试探性地喊着。
阎占夜置若罔闻,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已浮现淤痕的柔白手腕。
“哥哥,你在生我的气?”她撇撇嘴,不用看他的表情,她也猜得出他正在压抑怒气。
他还是不语,几秒后淡声道:“东方。”
“属下在。”
东方尽和厉风行早已守在两人几步外候着。
“把夕央押回客栈。”他松开了小手。“一步都不准让她踏出!”
“是。”
阎夕央垂下小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完蛋了,哥哥发火了。
第5章(1)
三年一会的品玩赏正如火如荼举办中,所有受邀而来的工坊,在各地皆有其声望,参列的饰物千奇百怪,却又令人爱不释手。
“有淮南出名的银制画,多特别,竟以银打造缀饰在画布上,还有打东北来的发绣,是用人的发丝为绣线,绣出万千锦绣山河,多壮观哪,还有还有——”
“风行哥哥,你就别说了。”阎夕央缩在客房屏榻上,双手捂着耳朵,拒绝他好心的讲解。她知道他是怕她闷,但只听没瞧见。只会让她更遗憾。
“我想说你一定很想看的。”厉风行喝了口茶润喉,心里不禁想着,爷的心真狠,禁足令一下,足足就是五天有余,再禁下去,品玩赏就要结束了。
“我是很想看。”要不,她何苦来这一趟?
可是,她要早知道来一趟品玩赏会搞得风云变色,她宁可不来。
“所以我就多看点,说给你听嘛。”
“不用了。”她摇摇头,像是兴致不高。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厉风行不由得挠了挠脸。“要不,我带你去吧。”
唉,他就是心软,受不了小夕央一脸落寞的神情。
阎夕央小脸发亮,倏地又黯下,然后摇摇头。“不好,占夜哥哥这次是真的发火了,你要是带我出去被哥哥撞见,你会死得很惨。”一连五天,虽是照旧和占夜哥哥同床共眠,但他连句话都不跟她说,那就代表他的气未消。
“是有那么点可怕,但我瞧你闷得很。”
“没关系,只要占夜哥哥不气就好。”
厉风行叹口气。“小夕央,你就这点不好,被爷给吃得死死的。”虽说,他一直视而不见爷对夕央的心思,但不代表他也可以视而不见夕央对爷的想法。
虽说东方老是对他耳提面命,要他记住,嘴巴守紧一点,千万别撩拨他俩的情意,免得有一天,两人都步上赌姻缘闯生死的命,可是他俩表现得这么明显,要他怎么视若无睹?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不是吗?
“没法子,我怕哥哥不要我。”所以,她乖乖待在房里,闭上眼,想象品玩赏的盛大隆重,自我满足一下就好。
“是啊,你要是再听话一点,继续再待在房内,早晚你真的要叫桃花一声大嫂了。”坐在圆桌旁,厉风行替自己又倒了杯凉茶。
闻言,她顿时睁大双眼,“怎么说?”
“还不是爷这几天出门回来后,总是会转到桃花房里坐一会,天晓得孤男寡女待在房内做什么?半个时辰,能做的事可多了。”他说得口沫横飞。却瞥见她脸色发白,赶紧闭嘴,发恼地捂着脸,气自己干吗这么长舌。
虽说他是爷的护卫,和爷有着二十多年的主从之谊,但他是真心把小夕央当妹子看待,自然不能忍受她受到半点委屈,因此才忍不住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