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得好温柔,他仅有的温柔只为她所有。
“她死了!你没看见吗?”朱见沅挣扎着爬起身,抹了抹唇角的血渍,咧嘴大笑,抓了另一把剑再冲来。 “活该!活该!不从本王的意,就去死吧!”
阎占夜眸色凄冷,缓缓横睇,噬魂般地瞪视着他奔来,一手环抱着阎夕央的腰际,一手拨开剑身,伸长臂抓住他的头。
“凭什么你得不到就想毁掉?你凭什么?”
适巧,外头阵阵凌乱脚步声冲进,阎占夜头也不回,运劲的指几乎快要掐入朱见沅的额际,痛得他无力挣扎。
“爷,不要!”早一步冲进里头的厉风行见状.不禁暴吼,快步冲向前。“都督到了,放开他,交由皇上审他!”
阎占夜却充耳不闻,怒眸瞪视着眼前人.咬牙怒喊,“给我去死!”
啪的一声,朱见沅的脑门爆裂,血浆四溢,当下倒地身亡。
亲眼见到这一幕,厉风行愣在几步外,看见中剑的阎夕央更加震惊,而后头阵阵脚步声踏至,所有人都看见阎占夜杀了朱见沅。
气氛凝滞得可怕,现场鸦雀无声。
而阎占夜只是甩开满手腥腻,立即将阎夕央打横抱起,往厅外走,然而左军都督徐威却挡到他面前。
“走开。”
“阎爷,你杀了八王爷……”看向朱见沅不全的尸体,他面色凝重。
“走开!我要带我的爱妻求医,谁敢挡在我面前?”阎占夜目色迷茫中迸现寒冽光痕,恍若理智失了七八分,一心只想救他怀中人,挡者则死。
“先让阎爷带爱妻医治。”谈文从后头走来,抬手要徐威先放行。“有事,本官负责。”
厅外的人于是自动退开,让阎占夜得以畅行无阻离开王爷府,东方尽和厉风行也立即赶上他的脚步。
阎占夜奔如迅雷,在城东找着一家已打烊的医馆,一脚踹开门板,大吼,“给我出来!把大夫找来,否则我立刻烧了医馆!”
守在医馆的小厮被这青面罗刹吓着,赶紧冲到后院唤人,不一会便拉着衣衫不整的大夫冲到医馆里。
“医好她!”阎占夜一把将大夫扯来。
大夫被扯到竹榻边,瞥见榻上女子背上插着一把剑,目测约莫插入几寸深,内心不禁大叫:这怎么医?
“要是救不了她,你也别想活了。”
大夫一张老脸霎时与霜白的双鬓齐白,整个人抖个不停,缓缓睇上身旁面无表情又诡邪冷厉的俊颜。
这是哪来的索命阎王?他怎么那么倒霉,睡得好好的,竟被人揪起医这几乎没呼吸的人……要他怎么救?
“听着,你可以去找城内医术更好的大夫过来替代你,只要有人医得好她,我就饶过你,但要是医不好,你们一个个都得跟着陪葬!”
临夜,大夫差着小厮满城跑,将城里所有颇具盛名的大夫都给找来,一个个拖下来当垫背。
拔下了阎夕央背上的断剑,伤口在桃花胎记上头,十数位大夫试着涂抹各式药末,遮掩住那朵因血而更显艳红的桃花,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总算让出血降到最少,而后,熬药的熬药,包扎的包扎,个个愁云惨雾,思忖应对之道。
谁也没有把握医好人,只能恨着把自己找来的大夫,无端端地将自己扯入地狱门前。
“大爷,这是姑娘的药汁。”天欲亮前,一名大夫捧来烧烫的药碗。
坐在床畔的阎占夜冷冷抬眼,寒冽脸庞阴森难测。“喝了,救得回吗?”
“呃……这药汁可以稳住姑娘心脉,多些体力,姑娘才熬得过去。”大夫不敢明说,眼前不过是姑且一试,只为了交差罢了。
阎占夜先将趴伏在竹榻上的阎夕央扶起拥在怀里,再一手接过药碗吹凉之后,喝上一口,再缓缓俯首渡入她口中,就这样一口又一口,喂足了一碗药,然后轻顺她凌乱的发丝,让她可以安稳地睡在他的胸前。
他冷眼横睇,房内的大夫立时退到外头。
第10章(2)
房外——
“本官奉皇上旨意缉拿阎爷,但念在阎爷对本官的恩情,本官可以在此等着阎爷随本官走。”徐威脸色始终冷肃。
“可是,夕央的伤势……”东方尽看向掩上的房门。
“东方,这不是小事,阎爷杀了八王爷,除了咱们的人马瞧见之外,还有不少参与筵席的官员也目睹了这一幕,依我等的能力,根本保不住阎爷,消息早已传进皇上耳里,皇上怒不可遏。”谈文也守在房门外。
“哼,皇帝老子打一开始不就是要那混账的命?如今爷替他办着了,他反倒是翻脸不认人?”
厉风行撇唇冷哼,倚在树下,浑身紧绷。
“风行!”东方尽赶紧制止。
“我说错了吗?”
“风行,皇上要的是一切如他所愿,而不是让八王爷死无全尸。”他叹口气。“再怎么说,八王爷是他的胞弟,就算想杀他,也不想见他落到这种下场。”
“所以现在是要爷去一命抵一命?”厉风行冷眼瞪着外头。“夕央命在旦夕,现在竟连爷的命都保不住?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场品玩赏,竟惹出这样的风波,早知如此,当初死也要拦住他俩上京。”
东方尽一语不发。这一直是他最怕的结果,可是,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总归一句话,本官是领皇上的旨意而来,阎爷要是不跟本官走,那就是抗旨,是杀头大罪。”徐威沉声道。
“难道就不能再缓一缓?夕央的状况不稳,爷根本走不开身。”
“本官顶多只能再等半个时辰。”徐威看向将亮的天色。
“半个时辰?”
一旁的谈文思忖半晌,握了握拳。“先这么着吧,我回宫面奏皇上,请皇上差使御医医治阎姑娘。如此一来,爷也比较走得开身,至少不至于落个抗旨之罪,至于杀害八王爷一事,我还能替爷说点情。”
“多谢谈大人。”东方尽满面感激。
谈文拱拳先离开,房外十数位大夫候着,眼见东方天空破晓的一抹白开始吞噬夜色,房内突地传来低哑的歌声。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东方尽一怔,看向门板。
这首诗,是当年夕央问起他时,他跳过不教的诗篇,没多久,一夜路过爷的房外,他听见了爷唱着这首诗,爷向来与夕央同床共眠,唱给谁听的,毋需多问,如今再听见,怎么恍如隔世?
“夕央,怎么还不醒?每回我唱了这歌,你总是愈听愈不想睡,怎么今天却睡懒了,我都唱了几回,你还不醒?”房内,阎占夜低哑喃着,倚在竹榻扶手上,双手搂抱住怀中人。
她爱漂亮,从小就认为自己是美人,那年找了这首诗,硬是要追问诗意,他不理她,她便缠着不让他睡,直到他解释了诗意,甚至为她唱过,她才心满意足。
“记不记得那时,你说了什么?”他低垂着眼,唇角笑意浅噙,回忆着当年。“你说,你就是那个注定让我心动的美人,等你长大了,你要嫁给我的……是你说你要嫁给我的,我等着呢,夕央。”
她身上的喜服早被他褪下,脸上浓艳的妆也卸了,仿佛一并褪去了她的魂魄,娇躯不过只是个空壳。
“你是个美人,夕央,在我眼里,你美得不可方物,真美……”他哑喃。
她浑身偏凉,面色澄透如纸,毫无血色,就连向来红艳的唇也苍白不已,不管他怎么唤,她都没有反应,呼吸浅弱得几乎令他感觉不到,就连心跳都缓了。
阎占夜缓缓收紧双臂,不弄疼她泛血渍的背,把脸埋在她微凉的肩头上,温柔爱怜地吻过她的肩,她的唇,她的眼,直到他喉口滚出破碎的低喃。
“夕央,别走……别离开我……我宁可死的是我……不该是你……”他愿意用他的命破除两人的姻缘生死关。只求她能活。
半个时辰后,谈文快马赶回医馆,后头跟着两匹快马。
“东方,我替阎爷请出了大内御医,还有皇上御赐的大内回魂丹。”他下马,率先踏进医馆里。
东方尽迎向前,瞥见有两位官服打扮的大夫自快马跃下。
“条件呢?”厉风行走到谈文面前。
“……皇上要阎爷,上手枷脚锁入宫问罪。他举起拿在手中的枷锁。
“你答应了?”厉风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不可遏。
“这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阎爷入宫问罪是非走不可,如果现在入宫,有两名御医和大内还魂丹,也许还救得回阎姑娘的命,这并非上上之策,但却是最后一策。”
“我管你是最后一策还是上上之策。你天杀的定要保住爷,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厉风行怒吼。
“放手,你以为谈大人还是当年能任由你打骂玩闹的小小秀才?”东方尽扯回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