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点点头,松开她,肯在床上躺下来。
她爬上床,躺在他身侧。
“宛儿……宛儿……”他一直看着她,轻轻喊她的名,紧握她的手,直到睡着。
她怕他发烧,等他睡着后,才起身开药方。
她手拿笔,顿了一下,想起先皇的话来……眼不能读医书,手不能开药单,若有违例,就令你恢复身份,即刻与璟充成亲!
当时她不识罗璟,更不识皇族生活,她连“养在深闺”的小姐生活都无法过,违背父亲期待,为了全心钻研医理,她离家出走,和三儒四处行医,四海行走,她已经过惯了自在无束,海阔天空的日子。她一心只盼几年的束缚能够换回她过去的生活,所以最初她兢兢业业,谨遵旨意,不敢有违。到了后来,她成为总管,住进晋亲王府,和罗璟朝夕相处……她不知何时起,想起先皇那句话,已经不再诚惶诚惧,深受困扰。
她忽然想起凤紫鸳重伤时,她提笔写药单毫不迟疑,虽是为凤紫鸳不得不,但当时也不觉笔重……
也许她的心早已默默有了他的位置,她却不曾察觉。
她把药单开好,交给贾小六,让他去拿药!贾小六看着药单,久久才抬起头来,从腰间掏出令牌。
“宋宛儿跪下接旨!”
她望着贾小六,满脸惊讶,没想到他- 唉!罢了。
“奉先皇遗旨,圣上口谕,冷总管未能守住承诺,即日起恢复宋宛儿身份,与晋亲王罗璟择日成婚!”
即日恢复?冷少怀跪在地上,深深揽眉。
一室漆黑,枕边冷……
“呜……”他从床上爬起来,顿时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醒了?”一个声音起,霎时满室生光,他微眯起眼,看着点燃烛光的人,半晌没有出声。
他坐在床上,一手按着手臂,神色恍惚,看着她一脸不确定的犹豫。她走过来,伸手贴上他的额头。一脸的汗,幸好没有发烧……
“……总管……”他拉下她的手,狐疑看着她,心跳慢慢加快,他小心迟疑地说:“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你……你在梦里……”
“那不是梦。”她见丫鬟端药上来,抽手接过药,让丫鬟下去。“先喝药吧。”
她把药吹凉,拿汤匙喂他喝。他仍然一脸迷惘犹豫,黑沉沉的目光始终盯着她,默默张口喝药。她忽然浅浅一笑,“你还没清醒吗?”四目相对,她神色暖,凤眼柔,他黑眸渐渐生光,神情逐亮!
“宛儿!”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拉过她来。
“小心,别把药打翻了。”她跌坐在床上,被他一手抱住,仍然护着药。幸好剩下半碗,没洒出来。“先把药喝完吧。”
他满心喜悦,发现不是梦,她真的承认了她是宋宛儿,她也真问了他,还要不要她这个妻子……
“我喝、我喝!”他顿时眼眶湿,笑着点点头。
她坐在他身边,喂他喝药,看他又哭又笑,她却板起脸来。
“听到你误会我跟三儒的关系,我本来不想理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脑袋才能想清楚。结果你一会儿牡丹院,一会儿南乔院,喝酒买醉,也不肯带侍卫……就算身边没有侍卫,凭你的机灵,能轻易被人砍伤吗?你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实在生气!”
“你……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至今仍然不清楚,脑袋里听不进她一大段的训斥,只想问这句。
她瞪着他,“我与三儒虽无血缘、但我视他为亲舅,他亦是我学医师父,我想跟随他,纯是一份尊崇心理,别无想法。”
“既然是舅舅,你唤他三儒,唤得!未免亲……热。”他拨开了她的手,打翻了一坛醋,苦药都变酸药了。
“三儒不喜欢我称他舅舅,他很年轻。只是从小到大一个习惯的称呼罢了。”
剩下一口药,她还是坚持他喝完。
第10章(2)
他看她提起冷三儒面色不变,语气寻常,可见她确实视冷三儒为亲人,而非爱人……但他却不相信冷三儒对她也是一如亲人。
……也许她还小的时候,冷三儒确实把她当作亲人,但是她中箭命在旦夕以后,冷三儒是已发现自己的感情,才把冷明珠自族谱删去。
宛儿因他而中箭,又与他有了婚约,又因他被迫隐姓埋名,女扮男装来到他身边当总管。冷三儒定是认为他抢了宛儿,迫宛儿从此不能与他相随,他才把他恨之入骨!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冷三儒僧恨他的原因了。他满脑袋都是冷三儒对她的私情,眼神又凶又怒又怨,直瞪着她看而不自知。她以为他还不相信她的话,闭紧嘴巴连最后一口药都不愿喝,“唉……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若早有喜欢的人,怎可能任你睡我的床。”
他凝视她面红耳赤,凤眼低垂的模样,顿时解了心结,主动把药喝完,拿走她手里的碗搁到一旁,迫不及待拉她到怀里!
“宛儿……”
“你找南乔院的姑娘陪你睡吧!”她推开他,心情很差。
原来打翻了醋坛子不止他一人!罗璟有些错愕,却是满心喜,她从来都表现得很冷淡,他不知道原来她也是在意的!
“宛儿!好宛儿,我的宛儿,别生气,我以后都不再去了!”她起身,他赶忙两手紧抱她柳腰,不让她离开。
一个年年来见她,又为了藏住她的身份小心翼翼的男人,怀着何种心情,昭然若揭。看起来他被冷三儒痛恨是应该的。倘若没有他,她一直跟随在冷三儒身旁,对他又有仰慕之心,冷三儒要获得她,确实轻而易举。但他可也是下足了功夫,拿出真心,花了十成缠功,费心追求,才总算守得云开见明月,既然她的心在他身上,他说什么也不再放手!
“放手,一会儿又流血了。”
他把脸埋在她身后,紧抱她不肯放。
“……我不生气了,你放手吧。”
“肯陪我睡吗?”他可怜兮兮地抱着她问。
她陷入沉默,他把双手锁紧。
“知道了。”她冷淡道。
嘻嘻,她此时一定是耳根子红通通。罗璟松开她,把她拉上床来,啾着她的红耳朵,她冷冷的面庞,憋住了笑意。
“天热,我为你宽衣吧!”他一脸不安好心,手伸向她腰际锦带。
以为会被狠狠打一下,却不料她动也没动,只是望着他。他放缓动作,忍不住手有些抖,慢慢拉开锦带,心跳愈来愈快……
“宛儿,这样不好吧?”他当真会脱了她的衣服,不只是外袍而已,他会一件件剥光,然后压她在床上,细细地品尝她,把她从头到脚都啃过一遍,再把她吃了!但他们还没真正拜堂成亲啊!
他一张苦脸,眼神却闪闪发光,扯着她锦带又不敢真正松开。看得她好气又好笑,故意冷淡道:“那就睡吧。”
他真正陷入痛苦挣扎,都没想到他肩上还有伤,火热的欲望凌驾一切,他终于两眼烧起火来,“宛儿,你别怕,你放心,本王会负责的!”
他拉掉锦带,脱掉她灰色外袍,心脏鼓动得厉害,坐在床上,拉开她身上的白衫……他忽然一阵眼茫茫,努力眨眼。
“宛儿……你在药里放了什么?”
“王爷,还记得那杯冷掉的茶吗?”
他瞪着她的笑容,记忆拉回到寒夜里的书房,他迫她喝下那一杯冷茶,等她昏睡,解她束胸!呜……不是吧?给了他满满的希望,等他浑身火热,才把他一棍打昏,这报复也太狠了!
她一怔,看他两眼发火,直朝她扑过来,很不死心地把她压在床上,撑着最后一点清醒含住她的嘴,拚命吻她……
均匀的呼吸吹吐在她嘴里,他压在她身上昏睡了过去。
她静静躺了一会儿,想他好笑的模样,终于也忍不住笑了。
“……真傻。”
三儒吗?……确实曾经是她的憧憬,不能说她完全没有想过……只是随着年龄成长,她早已发现她对三儒纯粹是一份景仰。
而三儒对她……是惜才吧?
总归三儒的身边,也早已换了人跟随,两人的缘分从那时起就已尽了。
三儒……希望他能及时珍惜青青。
宛芳园
庭院花木扶疏,艳阳刺眼,府内下人进进出出,忙着搬运东西。厅堂里的供桌清掉了,牌位和美人挂画都烧了,重新摆了一套家具。罗璟本欲把他过去买的东西都丢掉,她觉得可惜,他便另外找了空间摆放,亲手把宛芳园重新布置,连楼上寝室的妆台、床被、画屏,他都亲自挑选。
还有,她的衣服、饰品、鞋子,他都要插手……
坐在妆台前,她瞪着镜中女子,仿佛未识,全然陌生。
“宛儿,你真美啊!”罗璟亲手装扮她,一袭绣花牡丹装,腰系粉红、紫色交缠丝绦,长发垂肩,头插牡丹珍珠发簪,淡扫蛾眉,彻底颠覆“冷总管”形象,大大令他惊艳,直望着她痴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