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冷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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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箭……刺穿了她,穿透血骨,一定很痛、很痛吧……我这皮肉之苦,都疼如火烧了,何况贯穿内腑之痛……太医说她不曾喊痛,一定是昏迷不醒的缘故……这也好,希望她生时不曾体会真正的椎心刺骨之痛,否则……我会更难受的。”罗璟突然出声低喃、声音哽咽,满含歉疚。

  冷少怀停下动作,望他一眼。他脸埋枕头,肩膀颤动……在哭?

  ……宛儿已死四年,没想到他还能想着宛儿之痛。他移开目光,继续为他上药,动作轻缓许多。

  房内无声,过了片刻思忖,他才开口:“王爷,少怀进来王府做事,功利无求,只想忠于职守,此心可表。当日进府,总管一职曾签七年书契,待七年期满,少怀自会离开。”

  他把药敷好,贴上纱布,这时目光才避开他光裸的臀部,两手迟疑一阵,才为他拉上裤子。

  见他没有动静,他以为他已经听进了他的话,日后该能与他好好相处!

  “宛儿……呜呜,宛儿……”结果,罗璟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心只想着为他死去的宛儿。

  第2章(1)

  身为晋亲王府大总管,冷少怀有属于自己的屋院。这座屋院在府内南侧,占地不大,却清幽雅致,名为“菊园”这里前头有个小庭园,前门进入是厅堂,左侧书房,右侧寝室。冷少怀平时虽然冷漠少言,面无表情,但他年纪轻轻就当了王府大总管,肩扛着府内重务,能把样样事都处理得妥当,沉着稳重的态度,又有一张好看细致的脸蛋,入府不久就已经成为府内未婚女子们憧憬的对象。

  过去曾经有热情活泼的丫鬟,半夜溜入菊园,名为献身,实则是偷袭,幸亏那次冷少怀在书房忙碌,才没让那丫鬟得逞。

  从那以后,冷少怀就不许任何人再进入屋院,就连打扫工作也改由李副总管负责。天气逐渐炎热,窗外蝉声不停……冷少怀抹去额际热汗,搁下毛笔,轻晃信纸待干,才折入信封内封起来,离开书案。

  他走出书房,将信交给等候的李忠,问道:“他暂居何处?”

  “南街上的柳家别苑。”李忠动动眉毛,习惯性地扯嘴微笑,忽然想到总管屋内没有外人,上扬的眉毛、嘴角这才放松,恢复一副天生的凶相。

  “柳家……患不明恶疾,以暴怒之法疗治,口吐黑血后而痊愈,是那位柳老爷?”

  “是……”李忠眼底泛光,对他又敬又佩服。“柳老爷生病已是多年前的事,主儿疗治之人何止上千,总管不提,我都不记得柳老爷当时的病症。主儿常夸总管耳目聪明,乃天下奇才,这几年来始终对你惦记思念。”

  冷少怀不想缅怀过往,垂眼道:“他若问起,你只须说我临有要事,别提起王爷,免得他不悦。”

  李忠点点头,谨慎地收起信来,转身要去办事,忽然又回头道:“总管若无要事吩咐,呃……厨房何大嫂的小孩病了,已经连续三日没来,我送完信后想顺道去看看她。”

  冷少怀一顿,想起何大嫂的亲切热诚,每回看见他总是笑容满面,听说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现在也才二十八岁,孤儿寡母住在一块儿,小儿还未满十岁……

  他深深望了李忠一眼?思虑一会儿,淡淡道:“你先去探望何大嫂、若她孩儿病症难治,就托他过去一趟。”

  李忠一脸惊喜,双目感激,连连点头道:“是、是……有总管金口,何大嫂孩儿有救了,多谢总管金口……呃,我代何大嫂多谢总管。”

  他高大的身躯深深一弯,直到表达了谢意,才赶忙去办事。

  冷少怀目光落在他离去的背影,思绪飘远,想起他入晋亲王府当总管,如今过了一年五个月。

  时间,倒是过得一点也不快……

  今日一早,宫中派人来,王爷被急召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难得他一年才进京一趟,此时他却走不开。冷少怀双眉微蹙,走出书房,等着祯贵妃派人来通知……希望不是王爷又闯了祸事。他一边忙碌府内事务,一边等待,不知不觉已入了夜。

  他派人查探方知,一早是所有亲王全被召入宫中,并非只有王爷一人……是宫中出了事情?

  “冷总管,你还没休息……瞧我真糊涂,问这多此一举的话。总管一向亲力亲为,认真负责,王爷未归,总管不会先合眼……哈哈。”贾小六坐在最接近大门的堂屋里,主子不在,他坐得东倒西歪,张着嘴巴频频打呵欠j 不时揉着通红的眼睛,一见冷总管出来,他赶紧跳下椅子,站得笔直,乘机慇勤巴结,却见总管一张冷面不领情,他只能干笑两声。

  “王爷今晚应该不会回府了,你去睡吧。”冷少怀看他一眼。

  “呃……可以吗?”他双眼一亮,巴不得立刻冲回房爬上床去。

  冷少怀点点头。

  “多谢总管!”他两手拱起,揖了又揖,赶紧走出堂屋。讲实在话,他平时挺怕冷少怀的,不过他确实是比主子可靠多了,既然他说主子今晚不会回府了,那肯定是错不了了。

  冷少怀站在门口,目光深远,仰望无尽黑夜,过了一会儿,才离开堂屋,回到账房继续忙碌。

  这一晚,账房灯未灭。

  直到清晨,罗璟才回到府中。

  他双目红肿,神态疲惫,脸上是未曾有过的肃穆。

  冷少怀只是看他一眼,就叫人烧了热水,叫小六伺候他梳洗更衣,让丫鬟们把早膳端进他房里。

  罗璟自从入门,神思恍惚,沉默不语,任凭冷少怀指使下人在他房内来去,默默伺候着他。

  直到他坐下来,嗅到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方才回过神来,注视着一桌早膳,开始有了饥饿感,才想起他已一日未进食。

  “爷,属下盛粥给您。”贾小六见主子瞳孔聚焦,立刻就笑嘻嘻道。

  罗璟望他一眼,目光从他的笑容转开,瞥到站在一旁的冷少怀,他依然面无表情,也未曾出声,他怔怔看着他许久。“小六,你们先下去,本王要同冷总管说话。”他最后这句话,是说给冷少怀听的,要他留下。

  “是,爷。”贾小六和几名丫鬟退出房外。

  门关起,冷少怀上前一步,“王爷有事吩咐?”

  “贵妃派人来过吗?”

  “王爷入宫这段时间,娘娘不曾派人来过。”

  “你已知本王进宫为何事?”

  “属下不知。王爷深夜未归,属下派人探消息,得知亲王们都入了宫。”

  罗璟望着他,冷少怀还是一如往常,沉着冷淡,只做好分内事。他不知宫中出了何事,也不问他,却能明白他的需求,为他打点一切……这是他观察入微,还是出于总管的本能?

  回到府中来,明明小六比较贴近他,小六虽然平时散漫,嘴巴却绝对严实,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但是发生了事,他想找个能信任,可以说话的人,却是留下冷少怀……也许是他想到,凭母亲对冷少怀的信赖,这件事早晚也会告诉他的。

  “昨日我父皇突然倒下,昏迷不醒,太医们几乎束手无策,直到清晨才让我父皇恢复意识,但病情仍不稳定,至今尚无法开口言语。”

  冷少怀吃惊的望着罗璟。他马上忧心想到,一国之君岂能倒?若此事传出,将引起百姓恐慌,世态不安,何况储君未立,难避免一场内斗,外族更可能趁势而起,届时国家动乱,内忧外患-

  “太医有说,皇上患何种疾病,采何种疗治之法吗?”思及家国安危,他出言追问,脑中晃过一念,此时“他”正在京中,或可治愈圣上病体。

  瞧他平日冷情冷淡冷言语,想不到他原来也有温暖的一面,恳切的语气听得出来全然出自内心的关怀。

  罗璟望着他,莫名地眼眶热,开始滔滔不绝的怒骂道:“父皇为了国事,为国家安乐,日理万机,日夜操劳,他才一倒下,那些成日逢迎奉承父皇的朝臣嘴上忧父皇病体,私下却忙着选边站,急着巴结讨好最有可能继位的大皇兄和二皇兄!各个私欲私利,无情无义!”

  冷少怀看着他。

  “大皇兄想坐龙椅,眼里充满欲望,对病重的父皇只有表面关心;二皇兄对龙位虽无野心,但他也极力阻止大皇兄穿上龙袍的可能,对父皇病况分了心;三皇兄、五皇兄生性淡泊,主张生死由命;四皇兄不知为了何事与父皇闹翻,离京已久;六皇兄也不在城内……父皇平时身边总围满了人,可是一倒下,真正为他病体操心的有几人?”他眼眶泛红,满面愤怒,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冷少怀深深看着他。从他迎回宋宛儿的牌位,为宋宛儿盖了宛芳园,不时在宛芳园里停留,已可看出他感情丰沛,秉性良善,热情热性,不过他一直以为他年纪尚轻,爱玩爱闹,孩童心性,只重享乐,却不知原来他一双眼目也看尽了人情冷暖,只是从来不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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