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也是长沙帮最常使用的——耍阴要诈,百战百胜,不过十二舵主一开始被卢三娘打懵了,忘了用。
现在被帮主一提醒,他们满面通红,是气红的。都走多久江湖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打得无反手之力,这要传扬出去,大夥儿还要不要做人?
十二舵主同时虎吼,移形换位,合成了四个三才阵,依据东南西北四方,将卢三娘死死围困了起来。
这回,不用帮主喊,他们阵势一定,便自掏出暗器,往卢三娘身上射去。
卢三娘眼没眨、眉没皱,只把功力提升到最高,整个人化做利箭般,直奔长沙帮帮主而去。
「白痴!」长沙帮帮主撇嘴。在厚如雨幕的暗器堆中,卢三娘以为自己金刚不坏,可以不死不伤?
但很快地,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卢三娘的身法太快,左、右、后,三方的暗器追不上她,而她前方的暗器,除了击向致命部位的,其他的,她根本不屑躲。
而卢三娘确实也有狂的本事,她全身罡风涌动,那些暗器顶多在她身上划出几道血痕,伤害不了她的根本。
她的剑很平凡,只是快,几乎是追逐光阴那么地迅速。不过一眨眼,她的剑尖已经出现在长沙帮帮主眼前。
长沙帮帮主吓得大叫,疯狂地退,手中一柄柳叶刀直射卢三娘胸口。
卢三娘懒得避了,乾脆用左手接下,那刀子贯穿了她的小臂,随著她的行动,刀柄还在微微地颤抖,而她手中的剑已经追上长沙帮帮主。
「不要杀我——」长沙帮帮主哭叫。
「白痴!」卢三娘已经一剑把人砍了。谁会放过一个到自己家里打劫的匪徒?除非她脑子进水了。
「三妹!」卢大和卢二也终于杀到了。他们气喘吁吁,形容狼狈。
这时,卢三娘已经把剑从长沙帮帮主身上拔出来,重新与十二舵主战成一团。
卢大和卢二看著满船的血腥、七横八竖的尸体,不敢相信,就凭卢三娘一人,真的斩了长沙帮这头恶龙的龙首!
「大哥、二哥,你们来得正好,帮我放火,把这船烧了!」卢三娘说道。
「什么?」卢大脑子还有些迷糊,但他和卢二的反应都很快,能狠狠地踹这群狼嵬子一脚,谁能不兴奋?
「所谓杀人放火。杀人之后不放火,还能做什么?」卢三娘在艳红鲜血和纵横剑光中大笑。
她很嚣张、很狂妄,她浑身充满了煞气,但卢大和卢二看著她,眼中却同时涌起了泪水。他们的父亲,江湖人称三煞剑的卢封,岂非也是这样一个人?
可惜两兄弟都没有遗传到卢封的狂与妄。
曾经,卢大和卢二都以为卢家庄笑傲江湖的日子要随著卢封的过世,消失在天地间。
谁知道,卢家三代以来的独生女卢三娘,就这样闪亮地拔升天际,重新开启了三煞剑的传奇。
「好咧!」卢二跳起来,眼眶依然红著,手上已经不停歇地到处放火。
卢三娘冷冷地笑著。她已经浑身沐血,但唇边勾起的弧度却一点也没有改变。
长沙帮,这样一群只敢乘人之危的小人,她就不信,当他们发现自己的主子遇害、主船被烧后,他们还有胆量在芦花荡作乱下去。
「臭小子,找死!」长沙帮的左右护法被卢二放火的行为气得暴跳如雷。他们恨不能将卢二立斩于刀下,但是……
「龟孙子,你们的对手是姑奶奶,想跑哪儿去?」卢三娘长剑划圆,却将左右护法也一起圈入了剑势中。
「三妹说得好。」卢大也被激起了豪气。他挥剑杀向敌人,三煞剑的音煞一出,却如鬼哭神嚎,毫无准备的十二舵主被冲得一阵头晕。「三妹接剑!」突然,卢大将手中长剑射向卢三娘。
卢三娘怔了一下,即时弃了手中长剑,接过那真正的三煞剑。
她的功力比卢大高了不止三倍,掌心内力一吐,三煞剑啸鸣,锐声拔天冲起,震得敌人口吐鲜血。
「大哥!」她凝目看向卢大。
「你才是真正有资格继承三煞剑的人。」卢大对她笑,十足地宠溺和怜惜。他其实不在乎一把剑,之前没给妹妹,只是不想她卷入江湖纷争,但出生江湖,似乎天生便摆脱不了争斗,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逃不开,就战吧!
「三娘必不负三煞剑威名!」卢三娘目射寒光,浑身的杀意竟如刀如剑,杀向敌人。「去死吧——」
厉吼中,她化身成了地狱修罗,阴森恐怖,但为了保护家园,她甘之如饴。
第3章
芦花荡的防卫仍在持续,卢三娘却被两个哥哥以死相逼,如果她不回家休息、料理伤口,他们就死给她看。
卢三娘无奈,只得回了绣阁,先叫人打来热水,洗漱一番,又换上一身簇新白衫,再叫庄里的大夫过来替她包扎伤口。
大夫在卢家工作了四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当年,卢封一人独挑黄河三十二霸,一战打得惊天动地,过后,黄河三十二霸全灭,卢封被抬回家,那满身的鲜血和卢三娘一比……
大夫拉住卢三娘的手大哭。「三小姐,老爷已经够会吓人了,你怎么比老爷更会吓人……呜,一上场就玩命……三小姐,老夫心脏不好,你再这样,老夫会被吓死的……」
「别哭、别哭。」卢三娘还是尊敬老人的。「我这伤瞧来恐怖,但都不凝事。
我那拚命劲是摆出来唬人的,就凭一群小杂鱼,哪里有资格让我拚命?我要拚,也得找个声名一流,比如柳照雪那样的高手才行,是不?」
大夫哭得更大声。卢三娘明摆著不认错,她不改进,将来这样的事还会少吗?
「三小姐,你若有个万一,将来九泉之下,老夫如何向老爷交代……」大夫絮絮叨叨。「三小姐,你应该更珍惜自己,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卢三娘有一股想死的冲动,大夫一开口,就像蚊子嗡嗡嗡,起了头,便不停止了。
她咬牙忍著,不知道还要多久伤口才能包完,好吵啊!大夫说了这么久,口怎么不渴呢?她两排贝齿都快咬断了。
「三小姐,比较大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剩下的——」
大夫才想说,一些比较敏感位置的伤,请她自己上药,卢三娘已经纵身掠上窗台。
「剩下的细微小伤,过两天它自己就好了,不必浪费伤药啦!」她一脚踢开窗户,飞了出去。
「三小姐——啊!」大夫吓一大跳,跌下椅子。「三小姐,你为什么不走门?你、你有必要开门开窗都用脚吗?」天哪,谁把卢家那个娇美可爱的三小姐还回来?
卢三娘离开绣阁,便到火灾之处晃了下,长沙帮众已经投降了,卢大、卢二正在处理善后。那些烦杂的琐事她没兴趣,趁著没人发现,转头又跑了。
她在芦花荡四处逛悠,身子很累,心底却有一股战后余生的亢奋,让她无法安静地躺下来休息。
她的经验还是不够,如今想起一剑取长沙帮帮主性命的事,手微微地抖。
她叹口气望天,夜尽了,黎明前的黑夜却最是深浓。
她要到哪里才能找回心底的宁静?目光转呀转,不由自主地飘向虾子坳。
她没有多想,展开轻功便往前跑,来到虾子坳入口,见到卧龙石,心一惊。她夜里离开时,竟忘了启动机关!
那个柳二不会乘机跑了吧?
不会。她心里浮现一股笃定——柳二不会不告而别。
为什么相信他?不知道,那人身上就是有一种凝定的气质,叫人怀疑不起来,否则她也不会容许他留在虾子坳,还照三餐给他送饭。
她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来虾子坳,也与那份凝定有关吧?
她想看看那个为武学痴狂、连命也不顾的傻小子,他的凝定是否能传染给她?
她亢奋的心需要安抚,否则无法平静。
她跨步往虾子坳里走去,几重险阻后,她看到他。
柳照雪也在看她,他唇边勾著淡淡的弧度。
「来啦?」他的目光还是那么锐利、笔直的,像要在她身上灼出两个洞。
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拎起酒壶,在两只酒杯里各倒入酒。
他举杯,对她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卢三娘恍惚间有个错觉,那前半夜的厮杀根本不存在,她一直没离开,她在这里,和他品酒吃饭,其乐融融。
她痴了也似,走到他面前,坐下。
他鼻子动了动,嗅到血腥气味。她受伤了。
他放下已经举起来的酒杯,改递一双筷子给她。
「吃点。」他说。
她看著筷子,方才虚伪的梦境瞬间碎裂,她又想起父亲死亡,长沙帮来犯,她发狠,一人独挑长沙帮帮主、左右护法和十二舵主的事。
拳头不自禁地握紧了,她的心跳开始加快。
他看著她好半晌,说道:「不吃吗?」
她喘著,心绪又有失控的迹象。
「嗯……」他黑眼转亮,衬著初升的朝阳,眼里有一种……光看就叫人牙痒的东西。「还是你没力气吃?也是,奔波半夜,功力不够扎实的,确实会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