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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到底是谁?」

  她张大眼睛,那战战兢兢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原来她还是如此的天真单纯,如果他说出真实身份,她会不会立刻跑掉,跑得远远的,让他再也找不到?

  一念之间,他决定说一个谎。

  「我是姓皇甫,不过是个小人物。以前是兰陵宫的护宫侍卫,现在是……神捕营的一名捕头。」他说话的表情真诚,眼皮都不眨一下,连在说谎时也一样,所以唐可怡不由得不信。她随即也明白过来,他为何会住在兰陵宫,为何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为何又带了一群人,出现在这里……

  等等!神捕营?他是来抓人的?该不会是来抓她的吧?

  见她忽然露出神色慌张,皇甫夕低头问道:「怎么了?」

  她吞吞吐吐地问:「你来宿县,是来……」

  他是何其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出她的心思。索性骗她到底,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点头,「是啊,宫中丢了一位娘娘,奉圣命出来寻人。」

  颤了一下,她脸色都白了。

  他故意又拉开话题。「妳出宫之后住在哪里?怎么跑到宿县来?这不是妳的家乡吧?」

  唐可怡误以为皇甫夕当她是已经出宫的宫女,想趁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赶快转移话题,于是也顺着他东拉西扯,胡编乱造道:「嗯,我是陪我娘入京探望亲人,路过这里的时候,我娘病了,我们就耽搁住了。」

  「成亲了吗?」他突然问。

  她又抖了一下,快将头低到膝盖里了。

  「嗯?」他等她的回答。

  她看不到他唇角诡异暧昧的笑,无奈的咬着唇瓣,小声说:「嫁了。」

  「真的?」他声音懒懒散散的,并不吃惊的样子。「怎么妳相公没有陪妳?」

  同样的问题,徐家老夫妻也问过,却没有他问她时让她感觉这么心疼,心头滋味说不出是酸甜还是苦辣。

  「他死了。」她低喃道。

  「这么说,妳现在是寡居一人了?」他的手在不经意时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畔柔柔地说道:「那就做我的女人吧。」

  轰的一下,唐可怡脑海中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四年前,他不曾对她有过这样的要求,而她就那样迷迷糊糊地将自己给了他,一晃多年,就是一盆火也会被浇灭,更何况是感情?

  她曾问过自己,如果他是那种风流浪荡子,在自己这里占了甜头之后就故意失踪,她该怎么办?

  没有答案。世上能有几人,像她这样愚蠢又固执?无论是否受骗,都在心头为他留下一隅不让人触碰的禁地。

  她甚至无数次地设想过,若是有生之日再遇到他,他可能会表现得对她漠视,甚至忘了她,变成陌路人。

  却没有想过,重逢之后他会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在知道她曾经嫁人的事实之后。

  她的沉默惹得皇甫夕笑着探问:「怎么?不愿意再嫁?还是怕我配不上妳?」

  「不。」她怎么会认为他配不上她?她现在这个身份,就是嫁个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是不可能了,怎么可能嫁给他这种拥有皇室国姓的人?他可能还是皇亲呢……

  「今天……先别说这件事了。」她岔开话题,「我要去给我娘洗衣服,晚些时候……再说吧。」

  皇甫夕握住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苍白的脸色,好一阵,才幽幽问:「妳恨过我吧?」

  「不。」她否认得非常坚决,不假思索。

  「真的?」他狐疑的挑起眉,似是不信。

  「真的没有恨过你。」她笑了笑,却是苦笑,「起先以为你是有事要忙,后来又怕你身体那么不好,会有个不测。我胡思乱想了好久,不敢去问别人,怕被人知道了你我那夜的事情之后惹出大祸来。」

  「即使如此也没有恨过?」

  他品味着她这样轻描淡写的描述之后会有多少酸楚,就见她很坚定地点头。

  「自己做的事情,有任何后果都要自己承担。我不喜欢怨天尤人,大概也是有点逆来顺受吧?所以从来不知道去恨,只知道顺势而行。」

  「可命运待妳……不厚。」他苦笑了一下。先让她遇到他这种登徒子,之后又让她嫁给了那个对她无情意的皇兄。

  「命运待我不薄了。」她不好说她好歹也从宫女变成皇妃,虽然是不受宠的。

  「后来……我过得还行,调了差事,不用再去收拾藏书楼了。」

  他却故作不知。「离开藏书楼,岂不是看不到妳喜欢的书了?」

  她笑道:「是没有以前方便,但好在那时候我已经将所有的书都看了三遍,闭着眼睛也可以默背出来。我闲来没事就自己背书玩,背一遍,写一遍,一天到晚也很忙的。」

  原来她是用这种方法打发掉宫廷中最寂寞无聊的日子。皇甫夕的手轻轻摩拿着她的手指,想着她曾在灯下,秉烛而书,写了一篇又一篇无人问津的文字,却不能体会她当时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真的如她现在所表现的这么淡然吗?

  「我真的该走了。」唐可怡想起大堂中被她丢下的那一盆衣服,不安起来。

  要赶快把衣服洗好晾起来,然后她该带着娘亲离开这里。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仅眼前这点失而复得的温暖会消弭于无形,也只怕娘亲的安全都不能保证。

  逃妃在东岳是要被治罪的,根据罪责的大小,治罪的刑责也轻重不一。

  她连忙起身,他握着她的手顺势站起,她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他,回头轻声说了句,「放开吧,我……」

  说出「我」字时,红唇微微张启,狞不及防地,竟然被他一下子覆住,从他唇中呼出的热度全渡进她心肺里,让她几乎昏厥。这种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肌肤触碰,竟然如此真实地再现,而且,远比梦中的感觉还要强烈。

  「小怡……」瘠痉着嗓音,重逢后他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在她耳畔柔声低语,「我要妳,来我身边吧。」

  唐可怡的心弦颤抖,百感交集地听着这句话,却没有再像四年前一样冲动懵懂地立刻响应。

  她不是当年那个幼稚的她了。她甚至没有未来可以期许。若不是为了救弟弟,她不会离开皇宫,也就不会再遇到他。

  如今正是他春风得意、仕途坦荡的时候,她更不能让自己毁了他的一生幸福。

  不管过去曾有怎样的过去,她,从没想过侵占他的日子,改变他的生活。

  就像失身给他的那一夜,她一直希望的都是他的平安快乐。

  皇甫夕看得出唐可怡的犹豫和纠结,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他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他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她,就不会再丢掉她,眼前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怎样堂而皇之的把她带回宫,并重新给她一个身份?

  宫中有许多人认得她,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在自己登基之初,就让臣下议论纷纷,皇兄留给他的这片江山并不算很安定,朝中文武势力四分五裂,想要做到真正的一统还需要慢慢努力。如今做一朝之帝,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顾旁人眼光的放纵德王了,他不会给别人任何机会指责自己的德行和推行的朝政有任何的缺陷。

  跟他出来的手下办事还算得力,在他和唐可怡说话的这会儿工夫,不但店内其他客人都已离客栈,连她的情况也打听出来。

  「陛下,怡妃是和一对徐姓老夫妇一起来宿县的。那对老夫妇说她是到此地寻母,一路上没有和别人接触过。她母亲就在三号客房,身边只有一名丫鬟随行。」

  皇甫夕问:「她弟弟的事情,京中来信了吗?」

  「陛下出京时已经给刑部留了话,要他们暂时不要动唐可怀,但刑部的王大人送信过来,说唐可怀……已经死在押解的路上。」

  「什么?」他一惊,黑眸紧盯着侍卫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王大人说押解唐可怀的两名官差上报说,唐可怀半路上患了疟疾,一病身亡。因为是传染病,所以尸体就地掩埋在距东都一百里的上清县。」

  他的眼阴鸶起来,沉声道:「叫王利派人去开棺验尸。这里面只怕有鬼。」

  「有鬼?」侍卫长一楞。

  皇甫夕冷笑道:「对于那些因私怨而要被整治到死地的犯人,长途押解途中最易发生意外,其中虽然有人的确是因为疾病和劳累,但押解之人暗下毒手的勾当,历朝历代都不罕见。

  「怎么,你以为朕是个笨人,这些官场中的龌龊之事朕会不懂吗?别装出一副好像清白无辜的样子,你们在朝为官的人,有几人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首爬上来的?朕不计较过去,要的是你们现在的忠心,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做手脚,朕绝不会轻饶了他!」

  侍卫长被说得脸红,急忙低头道:「是,微臣明白,这就回信给王大人,请他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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