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兄请讲。」
他神神秘秘地说:「唐大人您是一表人才,面容姣好宛若女子,而咱们陛下,年少英俊,又还没有后妃,我冷眼旁观,陛下今日在殿上看你的神情可不一般,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断袖之癖』?」
唐可怡只觉得好笑。原来皇甫夕对自己的这番盛情安排,看在孙文科眼中竟然是有断袖之嫌?!但是换个角度想,原来连孙文科这样毫不相关的外人,都看出皇甫夕眼中对她的情意了。
「孙兄不必多虑,陛下是个坦荡君子,只是陛下错爱,一番盛情,小弟也不好推托。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了。」
「贤弟要是没有这个意思,还是要小心点好。」
见孙文科百般关心的样子,唐可怡只好再说些道谢之词。不过虽然如此,让她单独住进这片宅院,她的确是觉得受之有愧,很不踏实。唐可怡没入住府内最豪华的宅院,反而寻了一处小的厢房,简单地收拾了下就住了。
院落太大,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就要一盏茶工夫,府内的亭台楼阁、花园流水也不亚于宫中格局,但她都无心欣赏。
她必须赶快去刑部调查有关弟弟案情的所有相关文件,从中找出疑点,帮弟弟快点洗脱冤屈。
刚刚想要出门,府里的管家笑着来敲她的门,「唐大人,有人拜访。」
才住进来就要开始应酬官场之事了吗?她还真是没有这份心情。
哪知,来人竟是笑吟吟的皇甫夕。
「陛下怎么会……」她一楞。刚刚在宫内和他一起吃过晚膳,分别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他来找她会有什么事情?就算有,也可以叫太监传话给她就好啊。
皇甫夕走进来,对身后跟着的人说:「东西就放在这里吧。」
她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张德海,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匣子。张德海恭恭敬敬地将那匣子放下,又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都是些妳想要的东西。」他亲自打开,里面都是卷宗。
唐可怡打开看了一卷就明白了,全是和弟弟案情有关的文件。
她万分戚动,屈膝行礼道:「多谢陛下。」
「错了。」他取笑她,「妳现在可不是女儿身。」
她改忙拱起手施礼,双手却被他一下子握住,拉入怀中。
「我怕妳这一夜难熬,所以过来陪陪妳。」他柔声说。
她一震,霎时明白了他的来意。他是怕她在得知可怀的死讯之后,心绪难平,才特地深夜出宫来探望她,平复她的痛苦和伤感。
垂下眼睑,她不敢碰触他眼中的柔情,轻声表示,「我还好,能忍得住,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我娘说。」
「早晚要说的,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他拉着她坐下,将匣子里的卷宗全都取了出来。「我陪妳看,不懂的地方妳可以问我。」
虽然她读的书多,但是官场的规矩制度,她未必全懂。这一刻,他看来郑重沉稳,帝王之气毕现。唐可怡连忙收起心神,怕自己因为贪看他的容颜而忘了正事。这一夜,他陪着她一卷一卷地查阅所有相关文件,直看到外面敲响了子时的梆子声。
「呀,太晚了。」她惊呼起来,「陛下该回宫了。」
「宫里的规矩是子时就关宫门,天大的事也不开,我是回不去了。」皇甫夕伸了个懒腰,对她挤挤眼。「今夜我留在这里,明日我们一起上朝。」
她不由得红了脸,「那怎么行!满朝文武要是知道了,更要风言风语……」
「更要?」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有什么人嚼我们的舌根了?」
「刚刚有人提醒我,小心你有断袖之癖。」她抿着嘴笑。
「谁的眼睛这么毒?」他黑眸一沉,「是孙文科?」
换她惊诧,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那家伙长了一双贼眼。」他哼道。「他若不是嫉妒妳今日的得宠,就是自己有断袖之癖。日后离他远点。」
「同殿为臣,只怕不好……」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她疼得轻呼一声,惹来他的笑意。「妳竟敢抗旨,朕应该把妳立刻法办。」这般的亲密,让她推拒不开,或者说,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推拒不开他,从最初,到现在。
低下头,看到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唐可怡心中泛起春潮波澜。她一直期盼有一天,他重新站在自己面前时,能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抓住她……她本来以为这只是奢想,如他这般春山秋月般的人,怎么可能看中她草芥一样的小人物?!
可是,是奇迹吧?他们现在坐在一起,他的手真的握住她的,握得这样真实,这样紧密。
「在想什么?小怡。」皇甫夕看着怀中的她,那失神的表情并不像是悲伤和痛苦,倒像是一种心思神游的怅然。
她垂下眼,「想很多。」
「在我的怀里,妳可以尽情地想。」他微微一笑,伸过手将她抱入怀中,「只是不要再跑了,我不想把我们的时间浪费在你追我逐之上。」
「陛下……希望我们一直这样吗?」她的心底还有个深深的困惑,他纵容她去考这个功名,是不是故意想让她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总有一天会变的。」他说,「我们的关系,不该是当年那个样子,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该是什么样?」
皇甫夕一笑,「妳该是我的女人,我该是妳的男人,就这样简单。」
唐可怡咬着唇,对于他描绘的这样简单而美好的前景颇有怀疑。事情真能顺利得如两人所愿吗?
知她如他,怎会看不出她、心中的不坚定?他于是圈住她,深深地噙住她的唇,将自己所有的气息和温度全部融入她的肌肤之内,骨缝之中。
他知道她这些天已经很累了,暂时不打算对她有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
这一夜,他躺在这间小屋中的软榻上,和她相拥着安详入睡……
唐可怡深夜醒来,发现自己还在他的怀中,便想换个地方去睡。但是刚起身,却发现似有什么东西将两个人绑在一起,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腰带。
皇甫夕用腰带缠住两人的手腕,另一头紧紧握在他垂落在榻外的另一只手上。
这样绑缚似的睡法让她想笑,却不知为何流下眼泪。他是怕她就这样再逃了吗?所以才将彼此绑在一起,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可是,真的可以吗?她真的可以拥有这一场美丽的梦?
守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走了这么久,她真的好累,想倚着他彻底地休憩,然后,爱他,并等待着他也以同样的爱回应……
奢望啊,原来是如此美丽的东西!
第8章
退了朝,唐可怡跟着人流一起向外走,孙文科走过来小声笑道:「还说陛下对你没什么不同。」
「怎么?」她不解地问。
「朝上这么多大人,每个人奏报的时候陛下都面无表情,只有你说话时,陛下露出了笑容,还和你对了话。我听张大人说,陛下平时在朝堂上很少提问,都是单独叫到卧龙宫去训话的。」
「可能只是陛下今天心情好吧。」唐可怡不在意地向外走,冷不防被张德海叫住!
「唐大人请留步,陛下要您到卧龙宫见驾。」
「看吧。」孙文科摆出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
唐可怡也只是淡淡一笑,算作响应。她知道公公一定认出自己了,但是从她以唐可怀的身份入宫到现在,张公公从来没有单独和她说过话,显然这也是皇甫夕的命令和安排。
张公公引领着她往卧龙宫走,其实这条路她很熟悉,以前做皇妃的时候,每天早晚她都要和其它嫔妃一起去给皇后请安,路上,就要路过这座宫殿。
越走越觉得不对,她忍不住出声叫道:「张公公,这不是去卧龙宫的路吧?」
张德海回头笑答,「唐大人,这是陛下的意思,要您到长生殿见驾,但是又不想让其它臣子听到,所以刚才让奴才假说卧龙宫。」
「长生殿?」她回忆着这处地方。「那是萧太妃的住处吧?」
「曾经是,萧太妃殉葬之后,陛下就将其挪作他用了。」
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却让唐可怡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怎么能忘记,先帝死时宫里的腥风血雨?曾经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随着先帝一起消逝,而在不久之前,那些女人还为了争得床边人的宠爱而明争暗斗,如今,她们再也不用斗了,生死,已同在一起。
这是爱吗?还是占有?抑或是帝王的本色?皇甫夕也是这样的人吗?快走到长生殿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位宫装丽人,是嫔妃装束。
唐可怡觉得奇怪。一般妃子身边至少会有一两名宫女随行,怎么这位嫔妃只是独自一人?再走近点看,那人竟然是惠明萱。
她躲避不及,目光与对方碰了个正着。
惠明萱瞪着她,惊诧地差点叫出来,张德海机灵,上前一步请安,「见过明妃娘娘,您刚从长生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