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爱结锦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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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们夫妻福薄,怪不了别人。”朗叔边走边说。每每提起早夭的女儿,他眼眶总是会泛红。“不瞒少爷,我曾经带你花婶偷偷看过那丫头,一见她笑起来的样子,我们俩都想,说不准那丫头就是瑾儿的转世,算算年纪也相当。”

  朗叔相信这种事?!黑羽蹙眉。“我认为与其把盼望投注在外人身上,不如你跟花婶去外边领个孩子回来照顾。”

  “这不行。”朗叔斩钉截铁。“我跟你花婶老早约定好了,我们全部心力,只会投注在少爷身上。”

  黑羽停步回头。“我说过多少次,在我逃出皇宫那当下,我已经放弃身为皇子的身分——”

  朗叔坚定摇头。“在朗叔心中,少爷永远是我们蒲泽的少主。”

  黑羽不想多费唇舌,径自掠过朗叔走进客房。“花婶。”

  正坐在床边帮古翠微拭汗的花婶起身招呼。“少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她。”

  他一见床上人儿一张粉脸汗涔涔,快喘不过气似的,立刻抓起她手臂把脉。

  “她看起来很不舒服……”花婶一脸担忧。

  黑羽点头。“雨淋太久,身子熬不住,花婶,你马上去灶房烧热水,水越多越好,烧好端进房里,抱她进里头泡一阵。”

  “那我呢?”朗叔追问。

  “你跟我来。”黑羽大步走入专门安放药草的斋堂,利落地取下防风、荆芥等治风寒的草药,包好塞进朗叔手里。“四碗煎一碗,煎好趁热让她喝下。”

  “谢谢少爷。”朗叔捧住药包深深鞠躬。“这么晚还让您忙这种事,您一定累了,您快回房安歇吧。”

  “不用客气,你去忙你的。”

  “我先走了。”说完,朗叔急忙捧着药包离开。

  望着朗叔匆忙的背影,黑羽心想,敢情这两个老人,真的把那位姓古的姑娘当成瑾儿看待了。

  朗叔跟花婶都忙去了,他该这样丢着她不管吗?

  他一眺屋外仍旧落个不停的雨势,脑中蓦地浮现古翠微那张烫红喘息的小脸。说真话,他对瑾儿的模样早已不复记忆,毕竟两人初遇时他还小,又遭逢剧变,脑子成天转的就是他父王跟母后惨遭毒手的凄惨景况,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既然朗叔花婶都说像,他就姑且这么相信吧。

  本着一点怜悯心意,原本该直走向寝房的步伐突然转向,他再一次踏进客房,主动从桌上水盆捞出湿布,拧干搁在古翠微烫热的额上。

  这位姓古的姑娘有双秀雅的弯眉,他视线扫过她挺俏的鼻头与红嘟嘟的嘴唇,虽然病得奄奄一息,仍旧难掩她的清雅秀丽。

  就像一株孤挺的幽兰,乍看虽无媚姿,可望久了,却越能品读出她的深韵。

  他依稀记得瑾儿有双亮灿的黑眸——黑羽坐床边端详半天,就是没法在古翠微脸上瞧出一丁点熟悉。

  覆在她额上的巾布很快被她体温熨热,黑羽重新拧了一回,就在他欲搁回她额上同时,合起的眼睑突然睁开了。

  “你醒了?”

  恍惚间,古翠微望见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庞,因太过俊逸超凡,实在不像凡人所有,那瞬间,她还以为眼前人,就是传说中的河神。

  “原来我已经死了……”她喃喃自语,两行泪自她眼角滑落。

  说也怪,被村人绑缚丢上船时,她一颗眼泪也没掉,倒是她姊姊古燕如哭得声嘶力竭,百般不愿。对于村人的决定,她心中并无怨怼。一来,这雨真的下得太久了,卜者说河神大人发怒了,非得送给祂一名“新娘”,这大雨才有可能停下。

  二来,她想到了姊姊。村长胡爷亲口跟她允诺,只要她答应嫁给河神,回头他立刻同意姊姊与宝庆哥的婚事。

  宝庆哥是胡爷独生子,与姊姊相恋好多年了,却因为古家境况,胡爷始终不愿意接受姊姊。翠微知道姊姊多爱宝庆哥,多灰心两人身分的差距,她就想着,如果她的牺牲能换来姊姊的幸福——或许,就值得了。

  她那时卧在破船上,任河水与暴雨打湿她全身,就在寒意渐渐笼罩她神智的瞬间,一道模糊身影闪过她心田——是那位吹笛人。

  如果在死之前,能再听一次他吹笛,不知该有多好……

  想到自己再没机会听到那笛声,她忍不住哭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成为了河神的新娘。

  第1章(2)

  想当然,黑羽听不懂她突兀的话语。

  “你在胡说什么?”他瞪她一眼,转身倒了杯水。“有办法自己喝吗?”

  她咽咽干渴发胀的喉头,挣扎着想靠自己坐起;可一动,晕眩就像棒子,冷不防打中她脑袋。“我的头……”

  黑羽赶忙托住她。

  “谢谢……”

  她捧近他凑来的杯子,如饥似渴地啜饮。

  翠微实在太渴太累,以至于完全忘了该去留意,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他——这个好看到不像凡人的贵气公子,又是何方神圣,她又怎么来到这儿的?

  他望着她烫红的脸颊低语:“你淋了不少雨,加上在船上待了太久,不舒服是必然。”

  所以,她还活着?!她好一会儿才听懂他的话。

  她抓住黑羽手臂,哑着声音问:“河神怎么办?胡爷说过,只有我嫁给河神,河神才会息怒——”

  她此刻情况本就不适合多讲话,这一急,更是让自己咳了好一会儿没法再开口。

  见她连连剧咳,眉间难受似地蹙紧,可一张形状漂亮的小嘴却白惨白惨,黑羽一时心软,忍不住伸手拍抚。

  “你也太天真,”他眉间紧皱。“抓人祭天求雨停不过是村民的妄想,雨要下多久河水、要不要溃堤,哪是你躺在破船上解决得了。”

  “可是……”她上气不接下气。“胡爷说过,我们这条河每过几年都得来这么一遭,每一回都是送了一个新娘子给河神才——”

  “翠微,你醒了是吗——”朗叔大老远就听见咳嗽声,忙端着澡桶飞快冲进门里,一见里边谁在,吓了一跳。“少爷,您没回房?”

  被朗叔撞见,黑羽表情有些不自在。

  自家破人亡之后,他性格就起了大转变,已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率真地接受、或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绝对不会亲口表白,是他动了恻隐之心。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回房——”

  “不不不——”朗叔哪肯放人。“您在这正好,您也晓得我灶房一堆事,如果少爷没那么困,可否请您暂留在这儿,多少有个照应?”

  黑羽肯来照看翠微,朗叔再开心不过——一边是自己从小呵护长大的少爷,一边是神似自个儿女儿的善良姑娘,他以为这两个硬被他凑在一起的人如果能相处融洽,他会心安一点。

  待剧咳稍缓,翠微才有余力认人。“您是……斗笠大叔?”

  “是啊!”朗叔抚掌大笑。“想不到我今天没戴斗笠,你还认得出来。”为掩人耳目,他出门总是一顶斗笠遮脸,就算跟人说话,也从没把斗笠摘下。

  “我认得您的声音——”话还没说完,她咳嗽又起。

  “唉呀呀,这么下去怎么得了!”朗叔转头望着黑羽。“少爷,真的要再麻烦您一会儿,我去灶房看药煎好没有,顺道倒壶热水——”

  黑羽点点头,看着朗叔一溜烟奔出门去。

  “手给我。”

  “——什么?”一手捂嘴咳个不停的翠微不解地问道。

  “压穴止咳。”他不由分说抓住她手,食指按住腕上桡骨一凹陷,使劲加压。

  翠微疼似地缩了下肩。

  他淡声说道:“这穴道名叫﹃列缺﹄,属手太阴肺经,这几天没事就多按,可以和缓剧咳。”

  她望着他强按住她左腕的指,指节均匀修长,和她平时常见庄稼汉子的粗厚大掌完全不同。这是一双养尊处优,没经历操劳的手。还有他的眉眼,宛如诗画般俊秀的容颜,配上一袭银灰长袍,看起来是那么尊贵,摄人心魄。

  也难怪她刚才醒时,会错当他是神仙。

  就这会儿,她眼睛落到她与他交握的手上。

  她吓了一跳!天吶,她那么粗糙的手,怎好意思被他握着?

  “那个……”被他握在掌中的小手宛如受惊的小兔,不住挣扎。“我自己来就好,谢谢您。”

  “你确定?”他审视她依旧烫红的脸色。“你做给我看。”

  只见她伸出干裂的指尖,怯怯按住左手腕上的穴道。“这样?”

  他一瞥她手,再一望她脸,一下懂了她惊慌失措的原因。

  必是芥蒂她的手。

  “拿去。”他从怀里掏出一瓷瓶,里头是他亲手调制的油膏,用来涂抹刀伤擦伤特别有效。

  黑羽喜篆刻,执刀再小心,偶尔仍会被玉石刀尖割出伤口,所以他总随身带着油膏,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翠微边咳边摇头。

  见她不接手,黑羽不耐地催促,索性帮她搽药。

  “嗳——等一等——”

  两人像争东西似的,揪着她手你来我往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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