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公公,你负责照顾莎小姐,无论如何要在天亮以前将她送回下城。」
「奴才明白。」
撇开恋恋不舍的目光,江腾脚跟一旋,魁梧的身影旋即消失在夜色里。
「莎小姐,这边请。」荆公公恭敬地带路。
「有劳公公。」凌依莎踩着月影,心急如焚地走向采薇阁。
今晚对她来说,极为重要,关系着她的未来,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夜的确改变了她的未来,但却并非她预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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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西沉,太阳东升,两日前的那一个夜晚,采薇阁边的绮丽缠绵,成了一个极深的秘密,藏在有心人的心里。
海极皇朝同光皇帝紧锁眉头,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书房外跪满男女,他们都一身华服,脸上却哀恸阴晦。
「太子殿下残暴无情,请皇上明鉴呀。」为首的定国公,泪流满面的叫道。
「太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可他竟然斩了我侄儿!他不过是有些爱敛财的毛病,怎么也罪不至死啊!」枯瘦的藤王妃怒不可遏地泣道。
「各位爱卿都起来吧。」同光皇帝温言相劝。
「请皇上三思,如此冷酷无情的人,如何能做海极储君?」
「定国公、藤王妃、马侯爷,你们倒起得挺早啊。」众人口中的嗜血狂魔阴冷地掀着黑袍从侧殿中缓步走来。
众人一见宇文浩腾,全都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皇儿,你总算是来了,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同光皇帝但求息事宁人,一心以为只要朝野上下和气,他便能流芳百世。
「不错,我的确是斩了他们的儿子和侄子。」
「朕去北方休养的时候,你为何不报?」
「父皇能让儿臣动手吗?」他冷冷的轻哼。
「你……你……」同光皇帝颤抖的手指着狂傲的儿子。
「请父皇保重。」宇文浩腾淡淡道。
「皇上明鉴,太子无德不孝,自作主张,理应废黜。」盯准时机,诉苦的人齐齐发难。
「禁军都在干些什么?没见皇上劳累体弱,还不快把这些人赶出去?」伟岸的身躯横在房中,宇文浩腾泠酷的开口。
海极宫中禁军皆是太子人马,他一声令下,禁军高手如同潮水般涌入,包围在御书房外,将人架起,动作既快且狠,瞬间,原本哭声不断的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那些反对他的人,无人敢再开口。
「你不该这么做,不该!」老皇帝颓丧地拍着龙椅,气急败坏地说道。
「父皇,没有什么不该的。」他冷静地回身,脸上除了冷漠再无其它情绪。
「于丞相,此事你亦有份?」皇上转向一直垂手肃立一旁的丞相,痛心地问。太子瞒着他开杀戒,丞相为何也不报?
于堪神色恭谨,「皇上,太子这么做没错,如果皇上要责罚,就罚微臣吧!微臣的确知情未报。」
「你们、你们都反了!朕还没死,你们竟然就……」
「父皇,我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们都是先祖的子孙啊。」
「他们有想过自己是先祖的子孙吗?」宇文浩腾不掩愤怒道:「定国公之子的别苑外堵满了白骨,那些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平民百姓;藤王妃的侄子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们蔑视王法、为所欲为,这样的人根本不该活着。」
「朕知道他们的确是有些贵族子弟的习气,但没必要为了几个贱民弄得朝中一片杀气。」
「民为国之根本,他们再这样胡乱作恶下去,只会使得我宇文家失去民心,若不杀他们,罪恶便不会停止,我们又要如何向百姓交代?!」
「可……」老皇帝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服自己的儿子。
「我朝对氏族的管束向来宽松,以致那些王侯都不将父皇你放在眼里,洛亲王甚至拥兵自重,在他的领地里,百姓都得称他为皇上,他还自制龙袍,准备登基,天下怎能有如此有失纲常之事?」
「不管如何,朕都不许你再杀人了!朕不想再看到鲜血,去把城门上的人头摘下来。」生性软弱怕事的同光皇帝难得有如此强硬的时候。
宇文浩腾沉默地站到皇上的面前,冷冰冰地挑眉道:「除了儿臣下命令,谁也无法取下那些人头。」杀鸡儆猴的事怎么能只做一半。
「你?你想忤逆谋反不成?」
「如果有必要,儿臣会取而代之。」那浓如深潭的眸子里盛满安静平和,与他话中的狠戾决绝大相径庭。有谁知道此时他胸中的悲愤,他觉得孤独苍凉,心中一片冰冷,只有那夜被深深握过的手掌升起暖意。
『开心的「力」就会传递到你的身上。』
蓦地,软绵的娇嫩嗓音在脑海盘旋响起,他感觉她彷佛就在他身旁,抱住他,给他力量。
正当他神思漫游之际,一把金刀已抵住他的咽喉。
宇文浩腾冷静地瞥了一眼金刀,视线缓缓地对上持刀之人。
「皇弟,你的刀法越来越快了。」他淡淡地出声。
「皇兄,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杀多少人,可父皇无论如何都还是现任的海极之君,不可不敬。」
同样出色的两个男人站在御书房中央,气氛诡谲紧绷,两人眼神互不相让。
「江腾,将刀放下。」皇上见两个儿子对峙,差点喘不过气来,命令他最宠爱的儿子收手。
「儿臣遵只。」宇文江腾依言放下金刀。
「皇弟不愧是父皇的好儿子。」宇文浩腾双手负在身后,讥讽三弟。
「皇兄不用嫉妒,你若是肯学我一样撒撒娇,父皇也会疼你的。」话音落下,他转身拥住身着明黄龙袍的同光皇帝,「父皇,你去北方好久,害儿臣好想你。」高大的他绽出阳光般的微笑。
刚才气得半死的同光皇帝在小儿子的撒娇下恢服了笑脸,他慈祥地摸了摸小儿子的头。
字文浩腾见状神情一僵,朝父皇深深一拜,便头也不回地走掉。
他明白自己太执拗,个性太过刚硬,不够讨人喜爱,这样的他注定孤独。
「皇儿,你说你皇兄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同光皇帝看着他寂寞的背影,幽幽叹道。
「父皇,皇兄与儿臣一样,都是你最好的儿子。」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做事绝不留情,也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因此总是伤人伤几。
「江腾……」老皇帝双眼微湿,拍拍这个可爱的儿子。他的出现,阻止了父子决裂。
第3章(2)
转出御书房,宇文浩腾坐上了暖轿,前往兵部。直到他忙碌的行程暂时告一段落,饮下今晨的第一杯茶时,他的贴身随侍银狐上前禀报,「太子殿下,属下已查出那夜是谁征用了采薇阁。」
「说!」他忘不了那个绮丽的夜晚,他一定要找到她。
「是三皇子殿下。」
「江腾?」他的心猛地一沉。
「的确是三皇子,而且当夜,全海极皇朝的巫师术士都聚集于阁内。」
宇文浩腾收紧拳头,面色阴鸷。难道她是他的女人?
「查出她的下落了吗?!」他阴沉的问道。
「属下无能,暂无结果。」
「继续给我查,她一定在沁阳上城里,我不信找不出她来。」闭上鹰眸,敛起眸中锋芒。他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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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下一身戒装,换上不太显眼的蓝衫,宇文江腾离开沁阳上城直奔下城而去。在路上,听到有人谈论回春楼绝妙的春之宴,他不禁想起凌依莎异于常人的灵光妙想,令回春楼扬名立万。
耐听的小曲、变幻炫目的舞姿都是其它青楼所不及的,更重要的一点,才思敏捷的小莎能将各种美妙的东西组合在一起,产生新奇的效果。
「夕夏、小桔,妳们再过去一点,还有喜鹊,对了,就这样一起将薄纱扬开,好美哦。」
宇文江腾通行无阻地进入回春楼的内堂,一进去,就听见凌依莎温软的声音。
「棠英,妳又睡着了!妳再不听话,就罚妳唱一百遍『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
「姑娘们都出落得更漂亮了。」他双手盘胸,懒洋洋的笑道,看见小莎笑得开怀,他心中泛起暖意。
「江腾!」站在高高的圆桌上,她回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耶!江大哥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又可以休息了。」
棠英开心地拍着手,弄得凌依莎又好气又好笑。
「不可以偷懒,去把我新写的词曲背熟,傍晚我要验收。」利落地跳下桌子,她走到他身边。「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便板着脸,朝回春楼外走去。
「小莎,怎么了?妳要去哪里?」宇文江腾追在后面叫道。
他往前猛跨几步,追上娇小的女子与她并肩而行。
「听说江畔有棵好大好大的杨梅树,我要去瞧瞧。」瞟他一眼,她总算开口。
「这有什么问题,我们骑马去。」他爽朗一笑,殷勤的奉陪。
「我才不要骑你的马。」她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在下没有得罪小莎吧?」看不出她是在闹脾气还是在戏弄他,他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