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真难掌握。
如果她乖乖死在地宫里,一切就没事了。
向群抱住她,知道自己完全无法安慰她心里的恐惧与忧心,只能借由拥抱,想要化解她心里的不安。
该怎么说这局面的混乱?况且睿王府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对地宫的状况也是知之甚详,怎么可能放过她?
向群走了,趁着外头天还是黑的,他必须离开,若在天亮前无法赶回宫,回到牢里待着,恐怕又会有另外一番风波。
他回头看了站在门边的心宝一眼,依依不舍的离去,心宝看着,突然脚软,整个人瘫坐在门边,浑身发抖。
她留不住他,也带不走他。
那好吧!她等,等到时间来到……她等过,那在睿王府等着殉葬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等的呢?
等,就算是死,也等……
醒之不会孤独上路的,这一次她会陪他、等他。随他……
从那一夜过后,向群就没来过了;心宝还在等,却是每个晚上都扑空,她等着,深怕会等到什么坏消息。
这一、两年来,坏消息已经多到让她都麻痹了,可是每次听到坏消息,她还是会浑身发抖。
向群跟长世子比武、向群出征、向群阵亡、向群破坟、向群被逮……每个消息都是坏消息,都让她浑身不停发抖,冷到连心都寒了。
这一阵子,她常常想起太皇太后。老娘娘总爱说她,要她培养泰山崩予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她很努力学,学到后来才有点象样。
可是扯到向群的事,那比泰山崩于前还要让她震惊,可以说,那简直就是天崩地裂!
记得刚接到向群阵亡时的消息,那一段日子,她过得行尸走肉,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夜里她常睡不着。整夜都张着眼睛,彷佛可以看见向群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痛苦挣扎的模样。
最近,她好像又看见了这样的画面。
向群啊,这辈子她再也逃脱不了这个男人的牵绊了,真要死,若他真逃不过死劫,那就一起走吧。
那天夜里她呆坐在椅子上,外头突然传来声响,她心一惊,知道这绝非向群来了,因为来者不善。
果然,下一瞬间门就开启,心宝站起身,看见几名彪形大汉,她还可以看见原先照顾她的婢女已经例在血泊中。「睿王的人吗?」
「心宝姑娘真是聪明。」
「杀人不眨眼,当然是睿王的人。」想起那殉杀的惨状,她终生难忘。
现在的她,竟然也有老娘娘说着那种面不改色的气势,因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一票恶人吗?「要做什么?」
「奉睿王的命,杀你灭口。」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太多秘密了。」那人说着,「顺带告诉你,皇帝已经下令将裴策与向群斩首,给老睿王祭坟!」
心宝浑身一颤,想要勉强自己镇定,但她还是难掩浑身发抖,不能自持,她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时候?」
「就在明天!」
这一天,终于来了?
果然逃不过命啊。心宝竟然笑了,「现在杀我吗?还是再把我送进坟?」
几个人突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好像也听王爷说过,要把这个心宝再押进坟里面殉葬。
那到底该不该现在把人杀了?
「怎么办?王爷好像也说过,要把她活抓,抓进坟里殉葬。」
「王爷的命令前后不一,到底该怎么办?」
想起王爷最近,不知是局面太紧张还是怎样,竟然前天才大声嚷嚷要把心宝姑娘押进坟里殉葬,今晚又说要把心宝给灭口,他们到底该执行哪个命令?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心宝笑着,「快决定啊!王爷到底是怎么说的?」
那群人的头头做了决定,「这样吧!先抓回去,活人才好交差。如果王爷说押进坟里,那至少咱们抓了个活人回去;如果王爷说要杀了她,到时候再杀也不迟!」
「就这么办。」于是他们将心宝打昏,将她带离驸马府。来无影、去无踪,府内除了那不幸遇害的婢女,竟然无人得知。
心宝知道,就算要再死一次,她也不怕。没有醒之,她不想独活。她独活太多年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活。
醒之,我就来了,你等我。
咱们相约同行,等我,心宝就来了。
第10章(1)
皇帝确实准了睿王府的要求,下令将向群与裴策一律斩首示众,以平遗族之怨;也准了睿王的要求,用向群与裴策的人头来给睿王祭坟。
但是皇帝也提出要求,「朕要亲自祭拜老睿王。」
就这个要求让新睿王很清楚,该是摊牌的时候了。此时此刻,不容再迟疑,若是让皇帝看见了那睿王墓的规模,肯定不会罢休。
本来老睿王工于计谋,早就想好了皇帝亲自祭拜的这一天可能来临,另外在现在的睿王墓不远处,修筑了一座假坟,就当作是睿王的墓,来欺骗世人。
但是这个新睿王心一狠,决定走险招,不用假坟,他决定直接带着皇帝到隆恩殿上去祭拜,然后……弒君!
毕竟睿王墓是他睿王家的地盘,地形、地势他很清楚,他可以妥善安排,在四周的制高处,例如实城上方安排神箭手,射杀皇帝和他的人马;或者是将皇帝和他的人马关进隆恩殿内,直接放把火烧了!
他心想,只要能将皇帝杀了,然后对外宣称皇帝遭到逆贼遇刺身亡,再让皇帝那两岁小儿登基,依照睿王府在朝中的势力,一定会由他来担任摄政王。
睿王想,这一次,他不会像他爹一样,乖乖做了将近十年的摄政王,然后一无所获的交出权力,他要仿效赵匡胤废掉周恭帝柴宗训自立为帝。
若没有他们睿王府刘家,现在的皇帝能坐稳这个天下吗?
天下该是他们刘家的!
行刑这一天,裴策与向群坐着囚车,直接从大内运出,运往了睿王墓;两人脸上毫无惊恐,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命运。
囚车先到,就到了睿王墓内的隆恩殿,两人被带下了囚车,身上穿着囚服,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隆恩殿上已经备妥了祭祀用的各类祭品,还准备两口金盆。
睿王人已经到了,就站在一旁。「等会儿你们人头落地,就用这盆来装你们的血,然后混泥,给家父的坟筑金刚墙。」
向群看着眼前这人,回头与裴策对望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笑意,向群又回头看向他。「你一点都不担心吗?皇上就要来了,你不怕皇上看到这里的状况吗?」
睿王哈哈大笑,神情看起来狂乱异常,似乎濒临疯狂,「我会怕?当初会造这坟,我们心里就有数了,这是我刘家的开国皇陵!」
裴策严肃的看着他,「你比不上你爹,你爹好歹还懂得收拢人心,你以为现在朝中大臣还会支持你吗?」
若是睿王府私造帝陵、勾结北蛮,党同伐异之事摊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睿王党还撑得下去吗?还有多少人敢自称睿王门生?
睿王不禁大笑,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他以为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这样无知,连向群与裴策都替他觉得可怜。
就在此时,皇帝到了,一旁的侍卫高喊,「皇上驾到一一」
皇帝带来的人马不算多,只有十几个侍卫。
这让睿王更是笃定,今天、这里,就是皇帝的断魂处,想他在四周所布下的兵马、安排的杀手,就足以将所有人都解决。
皇帝下了龙辇,看着这四周的景象,脸上没有一丝不豫之色,至少皇上内心的不快没有显现出来。
方才一路走来,经过神道,看着那一尊又一尊的石像生,走过汉玉牌坊,来到这里的隆思殿,向后望去,后方似乎就是宝城宝顶,虽看不见封土,但大概可以猜测那里就是睿王墓。,
果然,就如同向群和心宝所言,这墓确实是帝王规制。
想来讽刺,他是当朝天子,十二岁继位至今已有十余载,国民生计艰难,他对于造自己的陵寝一事一再推迟;可这摄政王竟在国有幼主、民间灾荒频仍之际,耗费巨资造了这墓。
先别说什么僭越帝制、狼子野心,如此无视民瘼、一意孤行,也是天理难容。
侍卫守在皇帝身旁,「皇上,请小心。」
「上去吧!朕就不信,这个睿王比朕还有资格坐这个天下!」皇帝一派轻松,一点害怕也没有,就这样步上了台阶,眼前就是隆恩殿,依照帝王陵寝制度,先皇的陵寝均会建造隆思殿,供将来的皇帝与皇族后裔祭拜。
站在隆恩殿前,向群与裴策都跪下了,只有睿王不跪,皇帝当然清楚他要摊牌!
皇帝脸带笑容,大喊着,「摄政王,朕来祭你啦!」向前走,跨进了隆恩殴内,殿门顿时关闭。
殿前平台上,两个刽子手上前,对着向群与裴策的脖子,准备要砍下去!
向群与裴策跪地,两人彼此对望一眼,就在刀即将吻上脖子之际,向群左肩一动,原先将他五花大绑的绳索竟然松了!或者该说这断臂救了他一命,原先该绑牢的绳索,因为手臂断了,也绑不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