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相公,你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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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春把墨兰擅闯的事告知当家,宝康一伙人便急往院落而去。

  春春见招娣傻愣在那儿,赶紧拉她一把。“嘿!招娣,我们快跟着去啊!去看那婆娘被当家赶出去,消一消咱们的怒气!”

  招娣绵绵软软地被春春拖到宝康的院落,在那儿候了半个时辰。

  当院落里的人出来时,春春她们还特地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要那女人注意到她们。

  可招娣看了一下,却发现!

  宝康是微笑的,墨兰也是微笑的,两人微笑地、热络地、亲近地交谈着。

  她甚至看到,遇到了阶梯,宝康搀着墨兰的手,另一手微扶她的腰际,小心翼翼地带着她下阶梯。

  招娣和春春都傻了眼。

  “搞、搞什么啊?”春春惊讶地抱怨着:“当家好像没有怪罪的意思耶!瞧他那小心的模样,好像那女人踩的是万丈深渊一样?什么嘛!那不过是三层阶梯耶!当家是怎么搞的嘛?”

  招娣呆呆地看着他们相依相偎的亲密模样。

  宝宝他,愿意和一个他曾经不屑与之为伍的女人说话,却不愿为她停一下,听听她说话。

  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啊!招娣,我们快走。”春春拉拉招娣。“情况不对,当家好像没要责怪那女人,我们快走啦!”

  可招娣走不动了,春春便放着她,自己先逃命去。

  当墨兰与宝康一伙人经过招娣身旁时,墨兰斜着眼,从脚将招娣打量了一遍,呵笑几声,贴着宝康的脸颊,细着声说:“宝康,就是这侍女,我还记得她呢,上回同你一起来的。”

  招娣看到传察的不以为然,不过半个时辰的密谈,她就能亲热地直唤宝康的名讳。

  可宝康却还是保持着轻淡的微笑,问墨兰:“怎么了?她对你做了什么?”

  招娣看着宝康,但宝康的脸在她眼里全是糊的。

  “她和另一个侍女对咱们不敬。”墨兰娇笑。“你可要好好教教她们规矩。”

  “嗯,我知道了。”宝康转头,对传察说:“这事,你来处理。”

  说完,他便偕着墨兰走了。

  他没有开口问一下招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好像开口同她说话是一件浪费生命的事。

  传察留了下来,为难地看着低头的招娣。他明白,这小仆佣什么错也没有。

  “招娣,你……”传察说:“把事跟我说吧,我去同当家解释。”

  “没事的,总管。”招娣抬起脸,即使泪眼汪汪的,她还是努力地笑。

  可笑得太用力了,竟把眼泪给挤了下来。

  她忍着哭咽,再说:“没事的,我没事的,都很好,都很好的。总管。”

  她一直重复,好说服自己真的没事。

  说完,她就默默地回到院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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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冬后的天更寒了,尤其是深更之后。

  但招娣还是坚持等门,不只是习惯,她还想跟宝康把话说清楚。

  她浑身乏力,搬不动火盆,只好将自己穿得肥鼓鼓的,躲在石鼓后头避寒风。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才听到有脚步声往这儿走来。她赶紧提起灯瓶,一手拿起打鬃人的铜盘子,迎了上去。

  眼前果然是宝康。

  “宝宝!你回来啦?”她强笑着打招呼。

  宝康闷闷地看着她,这么晚了、累了,终于堆不起笑。

  “我说过了。”他继续往前走。“你不必等门。”

  招娣不放弃,硬跟着他走,边看着他的背景边问:“宝宝,你累吗?”

  宝康没回她话,脚步依然执着。

  招娣被棉袄撑得肥大,头又昏,走起路来像个东倒西歪的胖子,可她仍是连走带跑的,好跟上腿长的宝康。

  而那铜茶盘与棒子随着她的动作,锵啷锵啷地作响,让招娣看起来又像个在寒天里收破铁为生的可怜孩子。

  宝康稍稍回头一看,身子一震,可随后又转回视线,毫不理睬。

  “宝宝!”招娣再喊。“如果不累的话,我们来玩打鬃人,好不好?”

  宝康进了房,把招娣关在门外。

  招娣一肚子气,便抡起棒子,就在门外敲敲打打起来。

  “开门!宝宝!开门!宝宝!”她还顺着节奏,这样叫着。

  门打开了,是宝康的臭脸。

  “你这是做什么?”他低声斥道。

  “来玩啊,宝宝。”招娣直直地伸出拿着铜盘子和鬃人玩具的双手,很倔地说:“跟我玩打鬃人啊,宝宝。”

  “我很累。”宝康深吸口气,冷冷地说:“我要睡了,你快回去。”

  招娣急了。“你不是累,你在生气,跟我玩打鬃人以后,你就不会生气,你就会和我和好!我们会和好的,宝宝。”

  宝康深深地看着招娣,有一瞬间,脸上的僵硬化了下来。

  招娣再说:“我们和好,好不好?如果我做错什么,你就说嘛!我一定会跟你对不起的。所以,宝宝,和好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招娣抓着他的手,摇啊摇。宝康斜眼看着那双冻裂的小手,竟然裂出了血丝。

  他沉默了一会儿,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口。

  招娣期待着……

  “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宝康漠然地说:“你不必这样。”

  招娣愣愣的。

  “还有。”宝康解开扣子,拿出那颗花牡丹,扯起招娣的手,放回她手上。她的手冷得像冰,但他还是说:“这我用不着了,还你。”

  招娣红了眼眶,低头看着那琉璃,好久好久。

  “我做错了什么?”她问,声音像鸭子一样。

  宝康的心一扯,嘴上却还是这么说:“你没做错什么。”

  “如果你因为我说讨厌你,所以生气……”招娣再低低地说:“那我跟你对不起。”

  “不必。”

  “对不起!”招娣不听,又叫。

  “我说不必!你听不懂吗?”宝康的声音大了起来。

  他轻推她一把。“什么事都没有,你回去,回去!”

  吼完,他当着招娣的面,重重地关起门。

  她迟早要离开的,要去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那么在乎她有什么用?

  他身上留着祖先的血,他会因此变得贪婪、盲目,还有更易怒——只因为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一个心意的偏颇,都能让他耿耿于怀,无法自拔。

  他的人生不只这些,他的人生是福尔家的、是富百发号的当家,他不能停步、不能跌跤,不能再让情绪深受摆布,失去了对家业的一切掌握。

  倒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他回到内室,慌急地找着烟抽。他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一直抖,吸了好多烟,还是止不住。

  因为脑海里有着招娣痴痴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心里有着招娣苦苦追着他跑的小小身影?

  还是因为手上,还有着招娣在寒天里等他,所积累下的冰冷?

  那冰冷划开她的小手,渗出了血丝。

  即使如此,那小家伙还是用力地扯着他的手,不想离开。

  这夜,他为此不曾入睡,一直坐在圈椅上,放逐自己于那些想像中。

  那些想像中充满招娣。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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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宝康看到送早膳来的人,是传察。因为春春有其他事,没法替他送来。

  那招娣呢?

  宝康悄悄地来到窗边,开了条隙缝,窥探着后院的耳房。

  那耳房安安静静的。

  他的心一突,她会不会……走了?

  “当家。”传察替他布好碗筷后,便问:“您有看到招娣吗?她起床了没?”

  “没有。”他合上窗子,撩起袍子坐下,解释刚刚的举动。“我方才在看后院的梅树,开花了,天真的冷了,要下雪了吧?”他的意思是,他不是在看招娣。

  传察唉唉叹着气。

  宝康疑惑地看他。

  “当家,您说,那个求招娣到底怎么回事?”传察边料理着事情,边抱怨。

  “府里那么忙,还老是这般晚起,这样行吗?”

  “传叔,只是这两天。”宝康马上接话。“她平常很勤快的。”

  他还想说,她会睡晚,都是因为帮他等门的缘故……

  可他一愣。为什么他不自觉的就会护着招娣,帮她说话?

  他一闷,低头猛喝着早粥。

  传察偷觑着他,心里还是抓不分明,当家现在到底是怎么看待招娣的。

  之后,宝康又回复了平日办公的模样,他交代传察。“今晚,顺大行的当家会来用晚餐,你要厨房留心点,做些合孤山国品味的菜。”

  传察怔着。“当家,您还和她接触啊?”

  “只要她不打咱们福径的主意,我没道理将她拒在门外。”他喝了茶,再说:“她是来跟我谈布匹的生意,孤山国的纺织特殊,我想运到南方去,应该挺抢手的。”

  “是吗?”传察掩不住担心。

  “你不用操心,传叔。”宝康笑着安抚。“我会注意的。有时是逢场作戏,你该明白的,不要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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