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双儿对着粥吹气。
“不是还有你娘和你哥?”
“我娘早死了,我那个哥哥……不提也罢。”
“怎么?”
“他心中压根儿没有我这个……”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元非傲没有回头,继续问:“没有你这个什么?”
又是一阵安静,他不由得直起身回头看他。“话怎么说一半?”
他记得双儿不只曾在梦中哭着求娘不要打他,还说过什么“我再也不敢和哥哥比了”的话。他娘对他和哥哥怎样的不公?让他一提起家人来,像是有满心的幽怨和愤懑。
“将军……您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双儿坐的凳子靠近窗户,他忽然背靠着窗子,向角落张望。
“怎么了?”元非傲也饿了,再倒出半碗粥给自己。眼看一锅粥已经吃掉大半,心中过意不去,盘算着一会儿主人回来,得留点饭钱补偿。
“将军,一个看山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把刀?”双儿用手指了指立在墙角、被几把扫帚挡住的刀把。
元非傲走过来,拨开扫帚将那把刀拿在手里。
刀把很长,刀身很宽,这种奇特的造型对于元非傲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全身寒毛倒竖起来,一把抱住双儿的肩膀,将他拖下凳子,“赶快穿鞋,我们得走了。”
“这刀……”
“是秋蓟国武士刀。”元非傲沉声道。
双儿也紧张了起来。“难道刚才那个人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秋蓟国密探?”
“很有可能。”
“那……只怕我们是走不了了。”双儿将手指竖在唇前,“外面有脚步声,好像还有说话声,我听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咱们的人。”
元非傲思忖,随即又将双儿放回凳子上,“如果外面有人闯进来,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有我在,我会保住你。”
双儿一惊,“将军怕他们已经认出我们的身份?”
“未必认得你,但不大可能认不出我。”元非傲冷笑着说,已经去抽腰间的佩剑。
双儿急忙按住他的手。“别急,对方还没动手,你怎么能先自行暴露企图?看看他们想做什么,你的人马都在这附近,能叫得来吗?”
元非傲深深地看他一眼。“兵家之道你也懂?好,听你的,肖典他们只怕走远了。不过,我不信对方百来人都在这附近,否则我们早发现他们留下的痕迹了。”
第4章(2)
“外面的风还真冷。”那个貌似看山人的中年男子忽然扯着嗓门走进门,看到屋内的两人,立刻笑道:“你们也饿了吗?我这里有点粥可以填填肚子。”
“多谢,我们已经吃过了。”双儿笑眯眯地说:“老哥,你人真好,怎么自己独自一人守山?”
“……我老婆死了,所以我就一人住在这儿。”
“也没个儿子或女儿?”
“没啊,命苦呐!”中年男子随口回答双儿的问题,眼睛四下轻瞥,直到看到角落掩盖着长刀的扫帚还好好地摆在原位时,悄悄吐了口气。
“你们兄弟俩怎么三更半夜跑到这山上来?”中年男子反过来问他们。
元非傲淡淡接话,“我这兄弟不听话,离家出走,我不得不出来找他。”
“谁不听话了?要不是你没头没脑地训我,我怎么会跑出来?”双儿立刻配合,坐在凳子上还插着腰,瞪着眼,一副任性弟弟的乖张模样。
“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你一天到晚让我操心,我这个做哥哥的早晚为你累死。”元非傲也瞪眼做发怒状。
结果双儿看着他如此严峻的样子,却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他这样一笑,元非傲也不好再继续严肃下去,只好无奈地苦笑着对中年男子说:“让老哥见笑了。”
“你们兄弟俩感情很好。”中年男子却惆怅地说:“我也有个兄弟,可惜……早死了,现在想操心都没人让我操心了。小兄弟听我一句话,别让你哥哥再为你操劳,人一辈子才几年啊,能有多少时间让你忙着这些闲事儿?”
这突然而至的关心让双儿微微一怔,看了看元非傲,悄悄用手挽住他的手臂,诚挚的笑道:“好,我听老哥的话,希望老哥也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再娶个美娇娘,好好过日子。”
中年男子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下,像是也被说中了心头的隐痛。
他立刻拉拉元非傲的衣袖,做了个手势,小声说:“也许我们不必……”
他相信元非傲明白他的意思——不必真的下手要这个人的命。
显然元非傲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手仍距离剑柄不过寸许的位置。
“今天晚上你们要是走不了就在这里睡吧,外面的山路不好走,夜路更难走。”中年男子又道,“里屋有张床,可以让你们睡。”
“睡觉就不必了……”
双儿才一张口,元非傲就在他的手臂上用力握了下,然后开口说:“好,那就多谢老哥了。”说完他一手揽着双儿的腰,就抱着他就进了里屋。
“外面还安全些,怎么反倒进了里面来?”双儿着急的说。
“窗子那边已经有刀光闪烁了。”元非傲沉着脸,“这里有个天窗。”
双儿倏然明白,却依然忧虑,“只是我的脚不方便施展轻功,只怕蹦不出去。将军你先走,我在这里拖住他。”
元非傲瞪他斥道:“胡说什么?我元非傲几时会丢下自己人逃命?”
双儿望着他,微微一笑,“你承认我是你的人了?”
“只要你以后别再给我找麻烦。”他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天窗,纵身掠起,向上一推,窗户应声而开,但紧接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从窗口劈下——
双儿见状惊呼一声,幸好元非傲应变极快,硬生生在空中扭动身形避开这一刀,接着足蹬墙壁,再度飞身而起,一只大手竟笔直地从天窗中陡地伸出,抓住了外面那个的手臂,将其从天窗口一把拉了下来。
那人还末落地,元非傲已经夺过对方的刀,抵在他的胸口。
“说!你们是哪里人?”他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上,背部紧紧抵着门口,以防屋外的人冲进来。
那人吐了口血,笑骂,“你是笨蛋吗?这还要问我?”
元非傲冷笑道:“说得好,我的确多此一问,更无需多留你一条命。”话音未落,他已一刀斩下那人的首级。
双儿看得紧紧抓住胸口,不让自己的惊叫声迸出双唇。
元非傲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急道:“不能多等了,现在就走!”他不由分说地将双儿背在身上,抽下自己的腰带将两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
身负一人的元非傲,竟然依然活动自如,他张望了一下窗口,确定窗口的大小足够两个人通过后,将屋内的一张凳子猛地掷了出去——
外面随即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错把飞出去的凳子当作了他们而发动攻击。他又抓起剩下的凳子,将它扔出窗户,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嘈杂声,但很明显比第一次少了许多。
就在这一刻,元非傲说了声,“抱紧!”接着纵身飞出窗外。
当对方确认这一次从窗户中飞出来的是元非傲本人的时候,立刻有七、八把刀锋逼迫到他们眼前。
元非傲手中长剑陡然横扫,竟像是闪电在黑夜中裂过,在他背后的双儿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
他的动作确实因为双儿而受到牵制,且尽量将自己的前胸暴露在敌人的面前,将双儿的身体抵靠着房子的墙壁那一边,避免让他受到攻击。
这时屋内那名中年男子冲出来,大喊一声,“他是元非傲,绝不能放他离开!”
双儿的手中也并非毫无寸铁,他紧握着当初用来攻击元非傲的那把短剑,在元非傲对敌的时候,他则抓住机会用这把短剑在贴近自己的敌人身上重重予以反击。
当中年男子冲出来时,双儿一对上对方的眼睛不禁迟疑一下,然而不过瞬间,中年男子手中的长刀已经劈到他们眼前。
双儿一咬牙,用短剑割断了将他绑在元非傲身上的腰带,就在自己和元非傲分离的那一刻,他反过身来举剑疾刺——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双儿知道自己用短剑应战长刀很危险,但是这一刀如果劈在元非傲身上则更加危险,所以他冒死也要进攻。
肩膀忽然一股火辣辣的剧痛蔓开,他毫不理睬,依然执着地向前挺刺,终于,剑尖刺进了那人的身体里!他看到中年男子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只是对他笑笑,说了一句——
“小兄弟,谢谢你,现在我可以去地下和我的妻子兄弟团聚了。”
双儿猛然愣住,也许是这句话打中了他心头的柔软之处,也许是对方伤到自己的一刀让他失血太多而没了力气,他的身子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元非傲早已察觉双儿离开了自己的保护,他急得一边继续和敌人缠斗,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他的情况,待他发现双儿负伤摔倒后,大吼一声,夺过一人的长刀,恶狠狠地将刀折成两截,分别扎入两名敌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