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香香的味道是什么?
费巧闻了半天,闻不出个所以然来。
“真的没有吗?明明就香香的啊!”
那香味漫漫,叫脑内香。
至于对香味一向极排斥的萧骧一,在回程的路上,一直咬牙低吼:“都已经开窗通风了,为何还满车花味?马的,那女人是喷什么香水啊?!”
更让他吐血的是,他的脑海不断浮现她由下往上看向他的那对大眼睛。
靠,她究竟是哪一类天使?她一定是因为口无遮拦,才会被踢下天庭!那就顺便换掉她那张天使脸庞,好让她被埋在角落,认分啊!偏偏她是这样……这样……
当晚,可怜的萧骧一极力排斥的莫名香味、情绪攀爬在他的车内、脑内,久久都散不去。
第4章(1)
夏日炎炎,地球暖化原本应该是科学家的事,因为真正为这件事努力,尽一己之力的小老百姓,可是少之又少,那么,谁会注意到地球暖化?
谁?
卖花的费巧。
“叶子,”费巧戴着口罩,尖声喊道:“叫阿弟快把水拿过来。”
花店好员工叫叶子,这也是懒得记名字的费巧自行想出来的方法,不然她现在在六个点开设花店,有六个店长、一个载货司机,外加好几个工读生,只能用剩下的一点点脑容量记人名。
“费姊,水来了。”粗壮的工读生迅速搬来一桶水。
“已经盖上黑网子了,竟然还这样!”她的跳舞兰哪还有跳舞的样子,垂头丧气,像夭折的杂草。
说来人都是自私的,与自己生活有关的事最重要了,她的花最怕热,所以环保问题中,她只在意暖化问题,因为花一受热,便日日烧掉她辛苦存下来的钱。
没错,目前看来她是个小有成就的花店老板,但是她辛苦得要命,辛苦的经营、扩展每一处的营业点,这不是容易的事,因为所有她想过的地方,必然有人也想过且争取过,她唯一比人家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打不死。
因为她若是轻易的败退、放弃,就真的会成为死人,她会被要债的人抓去埋了。
所以她不惜任何代价,动用所有可能的人脉,纵使当时才刚毕业,没有什么人脉,她还是去问、去找、去放线,只为了达到目的。
那是个大家都在找称头工作的年代,她却学会了弯腰拜托。
还好大学时期的三个死党一路相扶,曦宁硬把要买套房的钱给她,要她拿去还债;婕绫也将存在银行里的钱全数提出来,捧到她的面前;颖瑶那只金牛宝宝连养老本都拿出来帮忙……她统统拒绝。
因为不要让灾害扩大,那个死男人制造的灾情,到她为止就够了。
她要独自将那段爱情逐出生命之外,一个污垢也不留。
那是爱情吗?
回头一看,才真是让她觉得不堪,为何她会为了那样的男人负债?
真的是白痴脑残。
她不是天天喊着要谈恋爱、换男人吗?结果一碰到爱情便死心塌地,比谁都笨。
最后是颖瑶拜托她那管理医院美食街的哥哥帮忙,硬是在医院地下室开办的美食街里腾出一个位置给她卖花,那是她的第一站。
后来总算慢慢有了起色,老妈不忍心银行吃掉这么多的利息,而且还得面对催债公司不客气的对待,于是将台北的房子卖了,还清债务,再让她无息慢慢还给自己家里。
这两年她已经将钱全数还给老妈,甚至计画再将住家搬回台北,所以她锱铢必较,每丢掉一朵花,便要让她心痛很多下,气温每升高一度,她的烦恼也跟着增加。
“把这几把花都泡到水里。”费巧迅速下令。
“光溜溜吗?”叶子凉凉的接口。
费巧的神色总算轻松一些,“对,光溜溜,给它们泡个冷水澡。”
这些花是她亲自去花市批回来的,一家一家配送,不过送到第四家就已经不敌太阳的温度,教她怎能不心疼?
还好她今天选的是黄色跳舞兰,要是贪心的选了新品种黑色跳舞兰,那她现在不就要去跳河了?!
心在滴血啊……
这时,低低低的手机铃声响起。
费巧一看来电显示,立刻接通,哀怨的开口,“婕绫,别跟我说话,我现在超想找个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省得为了几朵小花哭泣。”
何婕绫早已习惯天气热就变得暴躁的费巧,不以为然的说:“可是我现在正好有些低胸又性感的衣服,想说你再不来拿,我就……”
“我去!低胸又性感……呜……我正需要。”费巧振作起精神,像是被救回性命,再世为人,“待会儿见。”
挂断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回复老板本色,不断的对着出来帮忙的员工下令。
“快想办法,今天统统给我包出去。信花饭馆不是有订盆插?那个老板娘每次杀价又杀价,花也只放一天,应景后不爱惜的丢回来,就把这些先送出去。”
叶子无视老板快要抓狂,拿出一份简章,“费姊,刚刚宋老师经过,拿来这份简章,要我交给你,说这个比赛一定要参加。”
费巧翻个白眼,咬牙切齿,“都什么时候了,老娘哪来的生命去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比赛?!”
“你有胆,自己去对你的老师说。”叶子挑了挑眉头,毫不避讳的说。
费巧看着叶子,也只能扁扁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简章塞进腰包里,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任何一个产业都有黑道与派别,任何一个领域都有老而不死谓之贼的老骨头刮年轻人的血肉,她能不听吗?
不听?!小心被老骨头一脚踩死。
“老师说新课程下星期开始,一堂课两千五,共十堂。”叶子补充说明,摆明了就是要让老板气死。
费巧连吞几次口水,才能不骂出三字经。
这就是老师要她比赛的黑幕,因为这样每个比她老的死人骨头才有机会叫她去上那一堂贵死人的课,而内容却比她自己在家上网还贫乏。
三个小时耶,三个小时要价两千五,真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她暗暗咒骂到嘴软,但是也只能咬牙吞下。
“算有良心了,我之前在南部,那个老师一开课,总共要价十六万,不上就等着打包离开花艺界,不过缴钱后的黑幕是,包你比赛得名。”叶子又说。
费巧叹口气,“我听说了,这在业界不是新闻,连架构都教你做好,就像是直接上场交作业,但是那有意义吗?”她厌恶极了台湾这样的文化,然而她不过是个捞过界的新兵,没那个力气拚搏这个形成已久的恶习,只能努力在这样的文化里保持爱花的心情。
“费姊,那我进去了,今天还有二十盆展场的花要送,你记得配好花后,让阿弟十点之前回来我这儿,拜。”叶子挥挥手,准备进去忙了。
“拜。”费巧也挥挥手,走向货车,好不容易才坐上去。
没想到那性子冷的好员工叶子看到她宽松的牛仔裤,立刻跳出来大吼,“费姊,你又瘦了喔,更像国中生了……”
“厚!快开走,快开走。”费巧真是怕了她。
工读生听令,马上将货车开上马路。
突然,后她埋头哭喊:“我要去买车,我要去买车,我要去……”
工读生早已习惯老板跳跃式的自言自语,顺势接着开口,“费姊,买车之后,你一定会后悔。你要去巡点、发货,我载你去就好了,不然你也找不到车位。你看,我昨天被开的红单子。”
红单子?!
费巧跳起来,“你又被开红单子!”
“我只是进去放个盆栽而已,哪知道……”工读生很委屈,一张脸皱得像包子。
“我要杀了你这个死工读生!”
“别啦!费姊,我把红单子放在这儿,你等一下下车之后要记得拿去缴……”
她捂住耳朵,听不下去了,一定要去看看婕绫说的低胸又性感的衣服,消暑一下,不然她快要被大热天所发生的一切气出病了。
花钱,花的钱,一切都在花钱!她要几时才能买回老妈台北的房子?
不过哀号归哀号,费巧还是东奔西跑,将早上的行程跑完,每个分店该处理的事都交代清楚,一天的业务上轨道之后,她这才看了眼手表。
“干嘛每次都约那死长发老板开的咖啡馆?啊!在这里让我下车。你记得等一下要回去叶子那里送货,然后再……”下车前,她不停的叨絮。
“知道了,知道了。”工读生当这个大他没几岁的老板是姊姊,随便得很。
眼看货车开远了,费巧抬起头,看着大楼林立的热闹街头,她要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土地上拚命,那辆远走的车子是她的生财工具,那个日日花钱、同样日进斗金的花店也是她的生财工具。
累得惨死,但是要因此嫁个男人,回家相夫教子吗?
这么一想,她更害怕了。
漫步走进巷弄里,午后的安静街道对她有抚慰的作用,这个高级路段的闲情真不是普通人才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