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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说过!她听说过——

  变态恋物癖市集!

  “所以我也能把我的落红床单拿去卖,对不对?”

  祭广泽傻了、怒了。他跟一个女孩——没错,女孩,可恶的女孩——谈什么性!

  “没人要那种东西。”冷言一句,他躺下,闭眼——眼不见为净。这该死的女奴!什么落红床单!去他妈的能卖钱!

  “你懂不懂‘初夜权’?”咬牙又说了句,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埋了座火山,要爆发。“我可以、我有权,把你处死。”这个不洁的小女奴——该死!

  “是小说吗?”美眸凝着祭广泽锁紧的眉头,倪霏碧当他在深思创作事。她清楚灵感这种事都是突来的,最怕一闪而过。“那我不吵你了——”嗓音慢慢放得细弱。“表哥以前说过一次,我不太信,可你刚刚提及……我真以为有那种市集,将来我可以去卖我的——”

  “闭嘴。”祭广泽低吼。耍他吗?这女奴,不吵他,还在他耳边喁喁呢呢喃喃,软调柔声存心,故意教人心烦。

  “对不起……”又来。

  “没听见我叫你闭嘴吗?”燥怒。

  “我听见了。”她乖乖地说,十足像个女奴,忠诚地对主人的一声一响作回应。

  “听见了就不要在让我再听见你的声音。”好像绕口令喔。

  倪霏碧悄悄咧唇,笑无声,再弄一块肥肝牛排凑近他。

  祭广泽感觉到了,那美食妙味儿直冲他鼻腔,使他不由自主张嘴吃下。这女奴,这女奴恐怕也是妖,比女人厉害,道行高,第一次为他做菜,就抓住他的胃。

  抑或他太久没正常进食,搞成饥不择食?咀嚼再咀嚼,像要确认,其实无须,这肥肝牛排做得极好,取悦味蕾、挑逗舌头,入喉溢香,滑顺顺,异样的精神满足超越品尝,今后任何顶级三星餐馆肯定没法得他青睐。

  视线再度从眯挤的眼缝泻出,仿佛柠檬汁酸刺入眸,睁不开。

  她垂眸凝着黄昏女神也眷恋的俊美男颜,小手微挡他眉眼前的薄辉。“那边有一颗多花蓝果树。”虽说他叫她闭嘴了,她仍忍不住要说,回身用食具指着五十公尺外的小坡丘——他们的直升机“插”在那边,暮光镀了一层锈红辉渍,远远望去,恍若动画里拉出来的遗迹,有几只不真实的蓬松尾巴小动物好奇地在那机体爬窜。

  “你要我和那些鼠辈一起窝在树下?”他眼脸整个掀扬,大掌捉住遮掩他视线的小手。

  她安柔不反抗地任他掌握着。“不是鼠。”有耐心地解释:“那是一种海岛特有的猫科动物,它们很可爱,不会咬人,你别担心——”

  祭广泽拧眉,拧得好似额心多生一只严厉的眼在瞪她。

  “我喜欢躺在这儿,要你允许?”语气不佳,甩开她的手。

  倪霏碧微微点一下头。“好吧。”顺他的怪脾性,然后在他脸上蒙盖自己缝制的暗色小方巾。

  “干什么?”祭广泽抓掉方巾,半撑起身。

  倪霏碧眨巴着美眸。“下次我会记得缝成眼罩,你别生气。”

  这女奴……这女奴犹然妄想要他去树下,像老鼠一样避光乘凉!“多事。你最好记住,我厌恶鼠辈。”祭广泽躺回野餐垫上,捏紧手中柔软的方巾,闭眼喷气。

  “肉——”动嘴等服侍。

  “喔。”倪霏碧手持母亲虎柔发明的野餐专用双头肉剪叉,弄好一块块不大不小、容易入口的肥肝牛排,反转象牙握柄,叉起食物,不往他嘴里送,反而朝向天,又问:“那个……刚刚在上面的,是雨丰先生的声音,对不对?”命令他回高原的通讯,他没理,硬生生扯断机器线路。

  “是那个该死的浑球。”祭广泽语气冷漠,催促道:“肉。”

  倪霏碧把汁液莹莹欲滴的肉块送入他唇里,取口布轻按他嘴角,注视着他蠕动的喉结。“好吃吗?”他们说他偏食,标准肉食主义者,所以易怒暴躁,是真正的野兽。“你要不要喝芦笋汤?还有浆果蔬菜沙拉,是我自己种的红醋栗、黑莓、费蕾丝都布瓦——”

  “肥肝牛排。”祭广泽懒得管这女奴卖落红床单后农夫志向,一口命令完,往下预告:“明天,我要吃到小牛肉、鸡肉、猪肉做成的法国血肠,敢用燕麦、洋葱过多的——”

  肥肝牛排将威胁堵回他喉咙深处。

  “咳!”猛一记噎呛,祭广泽弹坐而起。“你想杀我吗?”

  “对不起。”倪霏碧递上水,表情无辜地面对祭广泽凶狠的俊美脸庞。

  他拿着五分钟前蒙在他脸上的小方巾捂嘴,吐出滑堵咽喉的肉块,正正吐在方巾中央,他看着肉块周围精巧细致的橄榄叶绣饰,安静好几秒,蓦地又恼怒起来。“连个女奴工作都做不好,还想相亲当人妻!”

  倪霏碧依旧无辜地睁着大眼。“对不起。”诚心诚意赔不是,提出弥补。“明天,我会把法国血肠打成液体——”

  “做什么打成液体?”骂人似地截断她。

  她愣愣望着他,回答道:“你喜欢躺着进食的话,液体会比较——”

  “你干脆帮我插根鼻胃管。”不是怒吼,低冷的嗓音从那怒抿薄唇传出。

  垂敛眼睫,嗓音静滞、呼吸停凝,好像一切都止住了,时间不真实地飘空,她换了个人似的,抬起表情肃穆的脸庞。“我不喜欢这样——”语气也是肃穆地传出。“我不喜欢这样。”闹别扭一般,用双头肉剪叉拨排花形盘中的肥肝牛排,她不再服侍他吃饭。

  不喜欢怎么样?一个女奴竟敢对他说“不喜欢”!

  祭广泽等着玩弄食物的倪霏碧,看她把他的餐食摆成眼,摆成耳,变换为嘴时,他冲口道:“怎样?”

  倪霏碧仰起小脸,剔透亮瞳忽闪两张男人不耐烦的俊颜。

  祭广泽移转脸庞,不等她回答,起身走离野餐垫。

  倪霏碧见他朝向小坡丘方位,便将手中的餐食盒加盖,收整铺垫,提起野餐篮,跟过去。

  祭广泽听见了——女奴柔柔巧巧走在长满小花的草径。她的脚柔嫩嫩,容易被草叶割伤、被花影下隐藏的石子划伤,她偏把自己做的刺绣便鞋提在手上,不穿来保护比鞋更漂亮的脚,好像在炫耀,炫耀她会做一双橄榄绣纹精美的鞋、炫耀她一双婴儿肤触雪白粉红的脚。她似乎特爱橄榄。他握握手中始终没放的方巾,一回头。

  她融于绿色草海。鲜黄飘花的朦胧纤影,如他所想,提着鞋、提着野餐篮,小脚倒是与繁华之根相同,扎进看不见的泥土里。

  他说:“把鞋穿上,弄脏脚,就不准你上红——”

  “你也没穿。”小女奴大胆忤逆,抢他的发话权。

  他看清他提了两双鞋,两双都是她做的,男女对鞋,女鞋她穿,男鞋本要放到手作市集卖,幸而他解救了它流落至不知名男人脚下的命运。

  “以后不准再到市集摆摊。”他说着,三、两步走近她,拿取男鞋穿上脚,旋足续行。

  清风吹拂,每走一步,花草长高一些,或者本来就有侵撩膝盖的高度,路难辨。开玩笑,这儿哪有什么路,他走过的痕迹,便是她的路。

  倪霏碧穿好鞋,跟着祭广泽。

  花草往他袍衫钻,也往她裙里钻,风充圆她的裙腰,像怀孕。他回过头来看她,眼神有点怪。她拉提裙摆快快走,走到他身前,站在多花蓝果树荫外,光从他脸庞抽离,叶影在他发上、在他额际,他眼睛晃晃睁着,让她像照镜子一样,看见自己在他深深的眼底。

  “我不喜欢这样……”她摇着头,第三次说这句话,气息微喘。

  他沉走着。五十公尺、三十五度的斜地对他而言,连小丘都算不上。“女奴能像你这么体虚气弱?”

  她很快调匀呼吸。“我很健康。”脸红地说。这脸红不是羞恼,是小小运动后的气血通畅、循环佳。“我不喜欢你刚刚开病人的玩笑。”

  祭广泽目光愣凝在她认真的小脸上。

  她说:“插鼻胃管是很不舒服的事,我小时候见过外婆那个样子……她很痛苦——”

  “你怎么知道她很痛苦?”祭广泽俊颜无波无澜,嗓调平平直直,说完转身走开。

  她知道什么痛苦;她怎会知道那些人对付拒绝进食的不合作家伙,用的就是那招强制灌食;她哪里知道在那种时刻,意志坚强的男人会觉得自己是只法国肥鹅,期待自己的肝赶快被吃掉——这痛苦,单纯的小女奴哪懂?

  最好,最好她永远别懂。

  “请别再说这种话。”要她别懂,她执意靠近。

  回首撇眸,一只雪白柔夷坚定地抓在他肘腕。他瞅一眼她的脸,说:“你就是要跟着我?”

  她没迟疑地点头。“肥肝牛排你还没吃完,我铺好野餐垫,我们坐在树下吃吧——”

  祭广泽尚未反应,倪霏碧已拉着裙摆,轻袅袅地走到他前方,在树干边放下野餐篮,摊展艳色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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