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一道走了,偌大的店关得只剩下柜台上方的几盏灯,而向主恩也开始在柜台里振笔疾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地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抬眼一瞧,以为是宗廷秀,岂料竟是——
银黑色的房车在街上疾驰着。
“……中午十二点,和骏逸企业老板午餐;下午一点半,到新开发区视察;下午四点,回总公司讨论最后估价;六点,总裁的视讯会议;八点……”
“你嘴巴酸不酸?”开着车,宗廷秀耳边戴着蓝牙耳机,不耐地打断助理喝念明天的行程。
“执行长,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可是执行长之前曾经有睡过头的纪录,害得一件案子没谈到手,所以……”
“怎么,一次失误就要判我死刑?”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话也不是这么说……”留守在公司的助理一脸想哭。都已经快十点了,结果他还是有家归不得。
“克里斯到底什么时候会到?”
“执行长已经问过了。”
他冷哼,“我不能再问一次?”
“……他抵达的时间应该是在凌晨一点,我已经把执行长的地址交给他,等他到时,应该约莫两点吧。”
宗廷秀没回答,车子快速地过了个弯,转到他熟悉的社区,然而往常在这时间表总是不见灯火的无国界咖啡吧,此时竟还有几盏灯亮着,教他心情不由得太好。
“执行长?”
“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到家了。”
“好。”
结束通话,宗廷秀把车子停在咖啡吧外的停车场,正打算要推门进去,却发现门从里头锁住了。
他微扬起眉,看着门把上的“已打烊”牌子。
快十点,以往他下班经过时,确实都已经打烊,但今天里头有光,就代表还有人在,要是运气好一点,他还能喝到一杯咖啡。
为了咖啡,他决定掏出手机,拨打店内的电话,非要里头的人开门不可。
然而,里头的电话隔着门窗响着,却没人接,但他似乎听见了细微的声响,不由得按掉手机,贴在玻璃门上仔细听。
不甚清楚的人声和东西掉落声隐约传来,这样的声响太不寻常,他正打算有所动作,蓦地听见里头传来熟悉的咆哮——
“你去死吧你!”
“向主恩?”他慵懒的眉眼倏地严肃,一脚踹开玻璃门,直朝声音来源而去,到了休息室外,更清楚地听见里头的谩骂。
“王八蛋,你敢咬我!”
“我去你的!你要敢再碰我试试看,我不只要咬你,还会杀了你!”
“你有本事试试看!”
外头的宗廷秀不再听下去,抬腿踹门,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门被他踹开。
只见里头不过几坪大的休息室杯盘儿狼籍,向主恩就被强压在唯一的沙发上头,而压着她的男人,正是昨天他见过面的奥客!
奥客一见有人闯入,马上将向主恩推开,冲向门边想逃,岂料反被宗廷秀一把擒住,顺势压制在门板上。
“向主恩,你爬得起来吗?”他回头,瞥见她衣衫不整,随即君子地移开眼,然而施加在奥客身上的力气更多了几分。
“可以!”她站起来,回得中气十足。
“报警。”
“好!”经过奥客身边时,她不忘狠狠地再多踹他一脚。
没多久,警察便来了,王宇寰也在向主恩的通知之下赶到。
录完口供之后,她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而宗廷秀则是懒懒的坐在她身旁,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警察将奥客带走,王宇寰才自责地说:“主恩,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和惟一提早走,你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不是,是——”
“是她自己的的错,谁要她不给人家面子,又让人家有机可乘。”她话未说完,宗廷秀便抢先说。
向主恩闻言,朱唇微启地瞪着他,不敢想他居然说得出这么没人性的话。就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也不该在这当头落井下石吧?
“什么意思?”
“没有啦,就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将那天发生的事说过一遍。“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偏激。”
“没关系,惟一会当你的律师,帮你告死那家伙的,就算只是未遂,也绝对不让他好过,至少要让他再也不敢来骚扰你。”王宇寰软声哄着,轻拍她的头。
“嗯。”
“主恩,你可以一个人回家吗?”他又问。
店门破了,没办法上锁,所以他今晚必须住在这里,否则他所明天过来,家当全被搬光。
“我可以。”缓缓站起身,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口气,却发现身旁的男人也跟着起身。
宗廷秀瞧也没瞧她一眼,迳自跟王宇寰说:“抱歉,门是我踹坏的。”
“还没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刚好经过,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他不敢想像那后果。
“是啊,瞧瞧,她运气多好!”
瞪着身边的人,向主恩其实很想骂他,却想到还没跟他道谢。说真的,要不是他刚好经过,后果……她可能会宁可去死。
“谢谢你。”想着,她小小声地说。
“是在跟我说话?”宗廷秀偏头,状似不确定地瞅着她。
“宗先生,谢谢你——”外加一个九十度鞠躬,够盛大了吧?
看她一眼,宗廷秀的唇角掠过似笑非笑的痕迹,“宇寰,我先走了,明天还要早起。”
“抱歉,改天再好好谢你。”
“等你的咖啡。”他笑说,走时却顺手牵过了向主恩。如他所料,她抖得很厉害,若是没有碰触她,真会被她脸上的坚强给唬过去。“我顺便送她回去。”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挥挥手,他硬是将她带往店外,他的车边。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向主恩抽回手,整个人抖得厉害,却努力的不让人发现。
宗廷秀时而懒散时而锐利的眸直睇着她,半晌,强硬道:“上车。”
“我说……”
“上车。”他命令,打开车门逼她坐进去,再绕过车头坐时驾驶室,看一脸惊惶,他摇头轻咂,“千万别拿我跟那种下三滥比,我没他那么好胃口。”
“……你这个人说话一定要这样吗?”
她翻了个白眼,没来由的,惊恐的心却稍稍稳了些。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我还没说早上拿锅子砸醒我的事哦。”
“又不是砸你。”
“真想知道你明天还有什么时候法宝?”
“那就请你明天拭目以待。”她扯唇一笑。想想,其实这工作也挺不赖,可以整他又可以赚钱……
她想着,突地发现裙子上头沾了水滴,她不解地轻抚,却见水滴又落在手上,温热得教她错愕。
她傻愣愣地抬眼,看着车顶没开的天空,再低头看裙上越来越多的水滴。
“你家的天窗在滴水。”她说。
“……麻烦你将就,我明天再送厂维修。”宗廷秀看她一眼,随即将视线调往车外。
车子根本没发动,因为他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也因为他还不急着送她回家。她看起来呛辣坚强,但是再坚强的女人,面对这种歹事也会恐惧。
他想,她一定怕极了,只能张牙舞爪地恫吓对方,以为这么做就可以逼退敌人,但她之所以没扬声求救,是认为没人救得了她,还是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不管答案是哪一个,都教他莫名心疼。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喔。”她带着鼻音,不自然的开口。
宗廷秀仍然看着外头,天空上还有微弱的星光,连片云都找不到。“是啊,还好有我送你回家,否则你就要淋雨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顺着她的话意说,但如果这么做可以让她平缓情绪,那么,不过是睁眼说瞎话的小事,他没什么做不到的。
“谢谢你。”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说。
“不客气。”
“……其实我好害怕。”
“嗯。”打他进入休息室,看见她骇颤的眼神时,便恨不得将那男人的手给折断。
其实他从没讨厌过她,甚至是有点欣赏她的,所以没办法容忍她竟然差点被个混蛋给染指。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向主恩开始小声抽噎。
“我也没想到。”所以他庆幸自己因为想喝咖啡而去,否则后果……他也许原谅不了自己。
“谢谢你。”
宗廷秀调回视线,看着泪流满面的她,探出长臂,从后座取来面纸,抽出几张擦拭她的脸。
“抱歉,雨下得似乎大了点,没有伞,你就拿面纸擦擦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股冲动想要将她搂进怀里。
向主恩一愣,接着才破涕为笑。“对啊,你的车子好烂,漏水。”这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真是摸不透,明明就很嘴贱,可是他竟然会静静地安慰,顺着她胡说八道。
不得不承认,有他待在身旁,她很安心,不再恐惧了。
“真是抱歉啊。”他没好气地,看她接过面纸擦眼泪,又情不自禁想多摸一会。
“好吧,我只好勉强一点。”她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