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身子,咬着下唇,眼泪瞬间流出。
那恐怖的记忆不断涌出,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绑住了……不!更恐怖,她像是被用钉子钉死在地上,血流不止、全身赤裸,甚至五马分尸。
从十多年前离开严士扬的那一刻起,她的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逃、一直逃,以为悲剧可以远离她;但没有,悲剧如影随行,那恶魔的身影始终在身侧。“我……”
“小君,这里不是地检署,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恐惧──那个男人的脸又浮上了她的心头,瞬间攫住了她;恶魔──她怎么甩得开?她怎么逃得开?
严士扬摇摇头,眼眶一湿,“你知道吗?当年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躲在司令台后面边哭边喝酒,我心想,妈的!我有这么差劲吗?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对不起……”她只能说对不起。
“可是……”努力擦掉泪水,“就算分手了,我也不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很幸福、很快乐,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不是我也没关系,小璇说过了,喜欢一个人,只要她幸福就好……”
她捂着嘴,不停哭着。
“我不要你变成这样啊!”严士扬低吼着,“小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你要那么害怕那个唐荣?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她用力摇头──不想说,更不敢说!
恐惧太深、心魔太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要说,别逼她……汪映君哭泣着,泪水不断掉落。
严士扬也很痛苦,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又把她弄成这样。
他真糟糕……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别哭,对不起、对不起……”他蹲着身子,拍拍她的背,甚至揽住她的肩安慰她──他不擅长说安慰的话,没说两句就开始骂唐荣,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慰。
动作很亲密,但夜已深,会看到的人应该也不多,可还是有人看到了──正好,那人就是沈佩璇!
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没躲起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躲起来,但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现身。
本来就没什么,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转过身往回走──原本是下班就要走了,可却看到这个画面,她不能否认自己的心痛,她可以骗得了别人,却不能骗自己,也骗不了自己!
往回走,走回办公室,上了楼,她往角落走──因为学姊正要离去,别让她发现自己又回来了,不然又会拖住学姊下班。
等到李嘉蓉走了,沈佩璇这才现身继续往前走,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坐到位置上。
灯也不开,她只是坐着,干涩的眼眨也不眨,看着这一片阒暗的办公室,然后继续动也不动。
突然,泪水就这样流下来……
画过了脸颊,来到下颚,然后滴落;晶莹的泪一滴又一滴,泪水带不走忧伤,带不走多年的记忆。
也许,是该放手了。
十年──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爱一个男人十年,这其间,她从没要过他的回报,更不曾索过爱。
她一直坚信──该是她的,就是她的。
所以,就还给小君吧!
还……说什么还?从头到尾都不属于她的东西,说什么还?
擦掉泪水,她还是那个最自制的沈佩璇,放下手里的包包,打开台灯、打开卷宗,开始转移注意力。
眨着眼,看着文件,她很专心,心无旁骛,只有那时而掉落的泪水,揭穿了她的伪装。
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幸福……
第8章(1)
汪映君的案子还在审,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沈佩璇要怎么审──不只是因为她是这个案子的审判长,更因为……各家八卦杂志都说得很清楚,小君和士扬曾是情侣关系,而她与士扬也有着暧昧情愫,一瞬间,这明明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的关联,突然变得人尽皆知。
但沈佩璇不管,她的心很笃定,完全不动摇──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就算她心里也觉得唐荣有鬼,但她依旧保持中立。
要判被告有罪,士扬必须拿出所有的证据来说服她,她不可能接受那些模糊的言词,她要真凭实据。
可她知道士扬在调查上出现了困难──
小君确实饱受惊吓,她似乎不愿意再出庭和唐荣对质,或者说,小君根本不想再见到唐荣。
小君虽然没明说,但可感觉到她不想告,也不敢提告!
事实上,小君连提到唐荣两个字都怕──那天她待在小房间里,光是隔着透明玻璃看见唐荣,唐荣还没看见她,她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小君是心甘情愿与唐荣上床,鬼才相信!
虽然士扬认为就算小君不告,检方也可以办,因为这是公诉罪,根本不需要小君提告,但他们都很清楚,小君必须出庭明白表示她是被强迫的、是被逼的,而不能像上次对质的时候一样,律师问她是否曾与唐荣上床做爱,而她答是,这样的词语几乎可认为她不是被逼的,甚至可以解謮是心甘情愿的。
小君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唐荣?
这很麻烦,那段证词被记录下来,沈佩璇或许还心里存疑,但另外两名陪审法官的心证确实受到影响。
沈佩璇心里思考着,对于小君承认与唐荣“上床做爱”,而不是承认遭到强暴,这其中一定有特殊原因……
唉!不只士扬,现在连她都跟着猜测、烦恼;小君的再度出现确实已打乱了他们的心思,更别提那一晚两人曾经的告白,就好像……
不曾存在似的!
现在他的眼里就只有小君,为了小君甚至可以对着她破口大骂……唉──
中午时分,沈佩璇步出法院──她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思考,虽然这不是她的工作,虽然心里笃定好好做她的法官就好,可看着严士扬这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她还是不自觉想帮他想想办法。
她来到一家咖啡厅,点了杯咖啡与简餐,桌上摆着一本笔记本,手里握着笔,在本子上东写西书,像是在忖度着什么。
咖啡与餐点都送来了,她动也不动,本子上画着案情的流程图,脑袋里不断推论……当年到底是怎么了?
小君在一夜消失,听说那时,唐荣曾带着她到汪家见她父母,那时就传闻他们在一起,这些年也没见过……
唐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小君和士扬还在交往时,一夕之间突然冒出来?
这人到底是打哪来的?
这人是个名人,是个有名的企业家,媒体上说他看来和蔼可亲,常捐钱做善事;可小君看起来好怕他,到底是为什么……
事情上,她也很怀疑,那天她也亲眼看见唐荣面露凶光的样子。
“请问我可以坐吗?”
一个男人突然说话,打断了沈佩璇所有思绪,她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心里讶异不已,甚至有点愤怒。
那是唐荣的律师……对方拉开沈佩璇对面的椅子,直接坐了下去,甚至唤来服务生,也点了咖啡。“不介意并桌吧?”
沈佩璇靠在椅子上,抱胸看着他──她不是第一天坐上现在的位置,她怎么可能会不知眼前这人有什么目的。“你好大的胆子!你当事人的案子现在系属在我的手中,你竟敢这样私底下来见我?你信不信我可以请地检署将你移送惩戒?”
“不用这么气吧?”
“你现在马上离开,我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然我就依律师法第四十条请地检署将你移送惩戒!”
“沈法官难到对我想讲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没有!”
对方好整以暇,“那可不一定,也许我想讲的话,沈法官很有兴趣。”
“请你离开……”
“听说严士扬检察官跟我当事人的未婚妻在大学时代是情侣啊?”他直接就说,不再回避,以免真的被她赶走。
沈佩璇不语。
“不过那个时候,汪映君小姐被我的当事人追走了……是男人大概都受不了,难怪严检察官对我的当事人会这般咄咄逼人。”
沈佩璇笑着,“你今天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想影响我的心证吧?你有话就老实说吧!”
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本案审理过后,她一定会处理这个嚣张狂妄、目无法纪的律师。
“听地院的人说,沈法官跟严检察官的感情还不错啊?”
心漏跳了一拍,但她还是努力装出不受影响的样子,“一个律师不好好读卷宗,都在读八卦杂志啊?你如果担心我会放水给严检察官,那大可不必,你好好替你的当事人辩护就好。”
“我当然不担心沈法官放水,因为沈法官一定也很清楚,这个案子如果检方赢了,我的当事人有罪,那严士扬检察官跟汪映君小姐就可以复合了。”边说脸上边带着自信的笑容,以为这般说词一定会让沈佩璇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