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他的眼前一片黑——有块东西盖住他的脸,但只瞬间又被人抽开。
红盖头已掀,她掩去面上难得的一点羞意,这男人以后就是她的夫婿了。
烛光照亮了床边女子的面孔,那抹吓人的印记就贴在她的左颊上;陆天先是一愣,然后目光缓缓往上爬,最后与她四目对望。
她打量了一下特别布置的新房,与其说是特别布置,还不如说只是挂上些红布、红字而已,这儿依旧是她原本简陋的小房间。
床上那家伙的目光仍是错愕的盯着她的脸不放,她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长什么模样她岂会不知,这家伙没吓得大叫出声,光凭这一点,她就该赞赏他一下。
“看够了就把你的目光收好,我今天绑你来,绝对会让你明白原因,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这点你大可放心。”
床上的男子闻言皱了眉——这姑娘的口气不是很好呢!
徐阿瑛一脚搁放在床边,低头和他脸对脸,仔细审视她的……所有物。“啧!
这二哥怎么给我绑了个书生回来,瞧他细皮嫩肉的模样,怎么在这里待下去……不过也对,若是抓个块头大的回来,我要怎么硬上呀……”
她的喃喃自语他听不清楚,倒是女子吞吐的气息不断干扰着他。
其实这女子如果单看右边,倒是有张清秀的脸蛋;可惜的就是左边丑陋的胎记,无疑破坏了她原本姣好的面貌,但这却不足以让他觉得不舒服,因为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她的视线……活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似的。
他撇开头,避开那种让人看透透的感觉,口气疏离却有礼道:“姑娘,你可不可以别靠得这么……”过来两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她截断。
“还姑娘个啥劲,这里的人不喜欢你们文謌詻那套,都唤名的。”她离开床边,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生来吃。
少了毛骨悚然的视线,他顺顺气,眼睛直盯着她送入口的花生,忍下腹中的饥饿,开口问:“敢问姑娘贵姓?”
“你不知道我吗?”这张脸可是她的招牌——她是人见人怕的“夜叉”,难道她的威名还不够让山下镇上的人知道吗?
而这人是不识得她的,她顿时了然,“你不是山下小镇的人。”
“确实不是。”他苦笑,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真不该偷懒在山上小歇一会儿。
“你叫啥?是哪里人?”
“陆天,家住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只是路过这里。”
“你饿了?”方才就注意到他直盯着她吃花生,算算时辰,他是该饿了,“晚餐都被那帮兄弟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这里的一盘花生和几片苹果,要不要吃一点?”
他扯扯绑住手的铁链,苦笑的说:“姑娘,你要我怎么吃……”
“都说了不要叫我姑娘,你怎么还听不懂!”她一屁股坐上床沿,抓了一把花生就要送入他的口中。
“姑娘,你在做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先是把花生扔入他张开的嘴里,再扯着他的领口吼道:“我叫徐阿瑛,这里的人都叫我阿瑛或大当家,你自己选一个叫就对了。”
真俗气的名!
等等!他费了好大的工夫嚼咽下去,掩不住口气里的惊讶,“你、你是这儿的大当家?”陆天的眼神紧跟着打量起她的穿着。
方才没工夫注意,那一身的大红新娘装跟他身上的岂不是一对吗?
他闭眼哀号——是了,她就是之前进门向他说明一切的男人口中的大当家,也是……今晚要与他成亲的女子!
瞪着桌上那块盖头布,他无言苦笑的面对事实——他真的娶了,不!是“嫁”给了眼前凶巴巴的女人了!
第1章(2)
“要不要尝点酒?”不理会他摇头,徐阿瑛取来桌上一杯倒好的酒,直接往他的嘴里倒,呛得他频频咳嗽。
趁这空档,她把桌上剩下的一杯酒也饮了。
好,交杯酒喝完!等他顺好气,徐阿瑛接着开口,“是时候跟你说明白了。”
“不用了,已经有人来向我说过。”就在他清醒时,有名男子进屋来向他说了缘由。
一个令他不知该认为是青天霹雳,还是该哭笑不得的事——他即将成为人夫,还是个山寨贼头的男人!
原本他还担心这里的当家会是个长得像猩猩、魁梧有力的女人,却让他很意外,这看来娇小的女子竟是当家!
“原来二当家那家伙跑来这里都跟你说了呀!”她点点头,也好,省了她的口水。
“二当家?”他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那个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看起来更是苍白得快要死翘翘的家伙,是这里的二当家?这山寨里都没其他人才了吗?竟挑个小姑娘和病人来做大当家、二当家!
“既然你都清楚,那我就不多说;你只管明白,一旦成了我的人,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照顾你,寨子里的人也绝对会保护你,让你过着衣食无虞的日子。”
陆天听到这里,眉毛不自觉一攒——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这不是坊问卖的男欢女爱小册子里权霸一方的男人,在准备欺负孤苦无依的小穷女时才会说的话吗?
但他随即抽回心思,眉心攒得更深。“姑娘……”遭到冷眼一瞪,他立刻改口,“大当家,什么是‘我成为你的人’?”
这回换徐阿瑛蹙眉了,“不是说二当家都跟你说过,过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妻,等我上了你,你不就成了我的人吗?”
陆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女头子说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含蓄!
也是啦!一个山寨头儿要如何把话说得委婉?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清白”
会这样被人玷污了——活了二十三个年头,第一次被女人强上……呸呸呸!他立刻甩去这样的想法。“等等、等等,大当家,我希望你能明白,为了争一口气而硬要抓个陌生人来嫁,实在是大错特错;婚姻可不是儿戏,不能让你这样胡来……”
“这我当然知道,一旦成为夫妻,就多了一张嘴吃饭,这床也得分你一半,以后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你不用罗唆我也懂;放心吧!我徐阿瑛向来说话算话,既然跟你成了亲,我就不会弃你于不顾!”
他听了傻眼,却仍想做点垂死挣扎,希望说些道理以便能脱身。
但她马上截断他的想法。“我警告你,别想违抗我,不然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凑上脸,放出狠话。
狰狞的面孔确实有点骇人,陆天看着现下形势女比男强,他又落得无法动弹的地步。
爹、娘、大哥、小妹,或许这次他是真的难以脱身……
一阵唏嘘声打断了他的自怜,他朝那头一望,瞬间倒抽一口气。“姑……大当家,你脱衣做什么?”
“还等什么?都这么晚了,不快点洞房是要做什么?早点完事,我还可以早点休息。”淡淡朝脸色苍白的男人瞥了一眼过去。
切!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了,这男人是在紧张个什么劲?
“方才酒真的喝太多了,这会儿后劲全出来了。”她脱得只剩一件单衣,甩甩脑,摇摇晃晃朝床边靠近,嘴里不忘咕哝,“可别待会儿搞到一半,我就倒了。”
因为她的呢喃,陆天的脸上掩不住露出一丝羞色。
“等等、等等!”他惊慌得大叫,真的难以接受自己就要被个女人给……
给……
猛地,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反正能拖一时算一时,急忙开口,“大当家,你先回答我,你把我那包东西收到哪里去了?”
“东西?你的什么东西?”她爬上床的动作一顿。
“就是我被你们绑来时,身上带着的随身包袱。”
“包袱呀!”眨眨眼,徐阿瑛努力从混沌的脑袋瓜里想出些东西来,“好像……
哦!对了,我好像有听说过;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要人把你的包袱送来。”
“不是,不是包袱,是其他的……”他努力打断她的动作,身子缓缓朝床里一直挪、拚命挪,想躲里头一点,不让她这只恶虎这么容易扑倒他!
可惜他忘了自己是被绑着的,怎么动都是徒劳无功。
“除了包袱以外?”她敲了敲脑袋,“哦!你是说那坛酒是吧?”
“是,就是那坛酒!”
“我们全喝光了。”
这回换他一傻,惊声尖叫出来,“你们喝光了?”
她不以为意的甩甩头,“酒当然是拿来喝的啦!不过你那坛酒的味道还真特别,挺香的,还带了点甜味,老实说我真的很喜欢,就可惜太少了一点,每个人一小杯就没了……”
废话,那可是由天底下最珍贵的樱桃所酿制的醇酒,一年才产那么几坛,还是他爹用性命去换来的酿酒,居然就这样被他们给喝光了!
抽离的思绪让身上的沉物拉回,他被趴在身上的女人吓到,惊慌叫道:“大当家!”
“叫这么大声干嘛?想吓死人呀!”两只手撑在他的身侧,徐阿瑛就这样撑起身子,半跪着低望着他,眉心露出一丝苦恼及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