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小雪微仰着脸看着他,弯眼一笑。
“回帝京途中,我就想,假使再没法子让履霜笑一笑,不如惹你生气好了。”总比板着一张脸好看咧。
“用一个巴掌?”石履霜这下子也生不了气了。若他轻易如她所愿,那还有什么趣味?
“不只。”
她两只手都在他掌握里了。“冬官长还有别的花招?”
没试着抽回双手,冉小雪明眸中带着笑意。
趁着石履霜提防她动手动脚,未及防备其它之际,她再度踮起足尖,将唇凑近,吻上他半温半凉的薄唇。
石履霜诧异下,松开对她的箝制,正不知如何回应之际,她已顺势将两条纤细的手臂抱住他半侧腰身,芳唇在他唇边嬉戏。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偷亲到了吧,嘻!
石履霜任她圈抱着,复杂心思可跟“君子”一点儿也沾不上边。
为她点到即止,还偷亲完就跑,有点恼怒的睥睨着她,一脸穷极无聊样。“你那叫动口?”
冉小雪正洋洋得意,被他一冷,突地觉得不对劲。
“呃,不然呢?”
石履霜倏地将她拥紧,两条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让她抵住他身。不在乎她满面尘土,他极用力、极占有地吮住她唇,直吻到她喘不过气、自己也无法喘息,才借着一个又一个亲密而短促的吻偷偷调息,许久才微扬唇瓣道:“懂了没?冬官长,这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就算被说成“伪”君子也无所谓!
第6章
要开科了!
睽违一年的科考啊!
得知这最新消息,她喜得连指尖都发抖了,再也忍耐不住,倏地冲出房门。
“等等!”特来报信的冉惊蛰见状,快手拽住她甩在身后的发辫。
头发被人拽住,冉小雪不得不回转过身子来,对姐姐咧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姐……”
冉小雪在外头偷养汉子这回事,是家里人心照不宣的,只恨捉不到确实证据——都怪纪家兄妹包庇!
打从她与其他家人陆续上纪家讨人之后,这家伙的行径也跟着收敛许多,鲜少再上纪家去。以往还三不五时晃到别人家工地里去看人上大梁盖房子的,现在也只偶尔与纪尉兰相约到市街茶楼吃吃茶食,喝点甜茶薄酒……总之就是不曾见到传闻中被小雪包养的男人。、
虽然想直接拷问,但别看小雪个性天真迷糊,真要比起骨头硬,全家人可能都不及她;又怕事情闹大了,会被外人耻笑……家丑不好外扬。
“既然要开科了,”冉惊蛰说:“你荒废的学业也该重新收拾收拾了吧?”
冉家世代为官,与他同辈的冉氏,就小雪还没功名,这教人怎能放心呢?
这一年来,冉家经历了许多。
先帝大行,新帝在圜丘受天命继位,当时一道雷击毙企图造反的东麒侯,朝廷军队虽然迅速镇压了反叛势力,但边界诸夷仍蠢蠢欲动,光为了稳定内外政局,朝廷上至新君,下至朝臣,谁不是忙得焦头烂额?
好在近日政局逐渐稳定,对于新帝所领受的天命,质疑的声音不再像过去那样喧嚣,日子算是安定下来了。能这么快就让朝纲恢复运作,帝王三师功不可没,尤其是太傅娄欢……这一年来,他四处奔走,统合群臣,让新帝登基的阻力降到最低。倘若没有此人,当初全力支持正统继承人的冉氏或许会在叛乱中遭殃。
幸好如今天下已定……
春官府掌理全国科考,自然一有消息,人在春官的她立刻就听说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告,但君王已经任命春官长统领科考大事,准备开科。
真是可喜可贺!
瞅着妹妹,冉惊蛰道:“我看你这一年几乎没在读书,一天到晚就知道和纪家尉兰玩乐。距离科考没剩多少时日,今天起你待在家里用功,太学那里也不必再去,反正本来就只是为了占京试缺额而已。谷雨、寒露、立夏他们这阵子会轮流来陪你,我已经同他们说好了。”
家里头有一群天纵英才的堂兄弟姐妹,不愁小雪没人伴读。唯有让小雪顺利出仕,日后才不必为她烦恼担心。
冉小雪回看着,忍不住问:“姐姐都打点好了?”
“当然。”否则以妹妹不喜读书的习性,要她安分静心学习,恐怕还得拖上一阵子,届时考期已至,要登科就没希望了。
“不能明天再开始用功么?”冉小雪抱着一丝希望问。
“及时当努力,岁月不待人啊,小雪。”她们母亲早逝,长姐如母,冉惊蛰说的话自然是有份量的。
“可是……”小雪为难起来。这样她要怎么去通知履霜这个好消息呢?等了将近一年,她知道他心里也盼望着朝廷开科。
“可是什么?”
“这消息几时会公布呢?全国各地那么多待考的举子,光是公文要送到各地州郡,也得花上一段时间吧。”小雪试探地问。
“应该这几天皇榜就会贴出来了。”冉惊蛰道:“全国各地设有传递公文的驿站,加急传送的话,半个月之内,消息便会周知天下。”顿了顿,她继续说:“考虑到各地举子必须自远地来京赴考,正式考期会订在明年初春,这可跟以往例行举办的秋试不一样,新帝即位以来的第一次科考可能会变成春试喔。”
说着,她突然笑了笑。“想想,我家小雪明年春天就能穿上进士袍参加琼林宴了。”
冉小雪看着自家姐姐穿着一身看不出女子柔美线条的官服,言谈之间只有国家政局与仕途,全然没有一个十八岁少女怀春的心思。
也难怪尉兰会频频问她姐姐是不是不打算成亲了。
在皇朝,男子年逾三十而不婚,曰“旷”。
尉兰是担心她哥哥会变成旷男吧。
往后,若顺利登科,她或许也会跟姐姐一样就此走上仕途。这会不会真是一条不归路?
“姐姐……”
“嗯?”冉惊蛰自兴高采烈的想像中回过神来。
“我跟尉兰一样当个‘不仕’,可好?”
“不好!”冉惊蛰直觉道。
“呃,为什么?”虽说家里世代为官,但少她一个,应该没什么大影响吧。
“你以为少你一个没什么影响,是么?”见冉小雪点头承认,她又道:“你错了,小雪。我们家里每个人都当官,并不是因为官好当,正好相反,仕途这条路难走极了!但我们没有‘不仕’的本钱。尉兰家是富户,不管她要做什么,纪缭绫都有能力供养她一辈子。可我们家人口多,若只仰仗一、两个人来供养全家人,岂不等于逼着爹爹或爷爷他们当一个不清廉的官?你该知道朝廷给官员们的薪傣,只足够养活一个五口家庭而已,但我们家又不是那种只有少少几口人的小家族。只有收贿贪污,才有办法让家人生活宽裕呀。”
还没说完。冉惊蛰接续又说:“所以,最好的生存之道便是让子孙们都为官,毕竟我们是开国功臣之一的冉氏后代,就算再怎么不济,至少还能靠荫补做个小官。如果你真考不上,爹那边会想办法弄个职缺给你的,但总还是希望你能风光及第,往后路途才能走得顺利。”
冉小雪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当然知道冉氏只是书香门第,不是真正的富户。但过去她不曾想过冉氏每个人都必须出仕的原因,竟有如此现实的考量。
“所以,你懂了吧?小雪。”冉惊蛰瞪着她说:“凡事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先例,后面就会有人跟进。如果今天你选择‘不仕’,往后家里就会有更多人也会想要‘不仕’,毕竟谁想成天被黑心上司荼毒?谁不想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小姐?”
“我懂了,姐姐。”冉小雪受教地道。他们家确实没有不仕的本钱。
“如果你真的懂,那你怎么还在外头……”当着妹妹的面,实在说不出“养男人”这三个字,冉惊蛰只好改问:“是说……那人很俊俏么?还是有什么特殊本事,可以让人心甘情愿掏钱出来供养他?”这种奢侈的癖好,是贵妇人才玩得起的吧!自家妹妹那点微薄零用,能担待多久?
冉惊蛰那口吻像是她在外头妓馆包养男妓一样。小雪摇头失笑。“姐姐误会了。履霜不是在那种风月场所工作的人。”
“履霜?”是那男人的名字?赶紧记下,等会儿让人探一探底子去。
一个男人倘若好手好脚却让女子包养,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姐姐先别有成见。履霜只是时运不济,既然朝廷将开科了,那么我能当他恩人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不知道等他考上进士之后,会不会就此把她抛在脑后?
万一他考上了,而她却落第,不知他愿不愿意反过来养她呢?
“冉小雪,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发觉事不单纯,自己竟全然不知道妹妹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冉惊蛰急急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