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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的脸要烧起来了就连早晨的凉沁微风,也吹拂不散浑身热意。

  “快回府里去,外头风大。”赫连瑶华进了马车,俊颜在车厢小窗后叮咛,她仍坚持要目送他马车离开才进府。

  马车缓慢走远,白绮绣便在身旁宛蓉的恭敬催促下,旋身欲入府邸内,眼尾余光瞥见对街街角伫足的人影,不由全身一僵。

  娘亲?

  白夫人立于不远处,白绮绣不知道她在哪儿等了多久、看见了多少……更不知道娘亲怎会守在赫连府外。

  “宛、宛蓉……我想去前头买些东西,你先进去吧。”白绮绣想支开她,去见娘亲。

  “咦?少夫人要买什么,吩咐宛蓉去就好了呀。”

  “我自己去才不会买错,你进去,先替我热一壶茶。”白绮绣这回不给宛蓉多嘴的机会,便一迳往娘亲所在的街角步去。

  白夫人先行一步往更隐密的小巷走,母女俩保持约莫十来步距离,一前一后,白绮绣忐忑不安极了,不时回首瞧有没有人跟随而来。

  早晨的街,静谧安详,只有两道鞋履声相随,终于,白夫人在僻巷一处矮墙旁停下脚步。

  “娘……”

  白绮绣怯怯喊。娘亲应该是来责备她,她成为赫连瑶华妻子一事,并没有知会娘亲,这桩婚事,没有洋洋喜气,也不会有善终,她总有一天会亲手结束掉它,可她不敢让娘亲知道,即便它短暂,她都想珍惜它破灭之前的每一时、每一刻。

  “绮绣。”白夫人脸上不见愠怒,甚至对她露齿微笑,脸上刀伤留下的疤痕依然清晰明显,她温柔挽起白绮绣的手,母女俩并肩坐在矮墙旁突起的石阶上。“你嫁给赫连瑶华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先跟娘讨论?娘还是从旁人口中听见赫连瑶华迎娶府上婢女,但没想到那婢女是你。”

  白夫人口气不像质问,倒是陈述罢了,而她也没给白绮绣解释或说明的机会,又开口,这回是夸奖了:“做得好,你已经成功接近他,真的太好了……告诉娘,他待你好吗?信任你吗?”

  白绮绣坚定点头,没有半丝迟疑。“他待我很好,真的很好。”

  白夫人满意微笑,突地塞了一包东西到她手心,白绮绣低头看去,是个小小纸包。“那么,现在就是你动手的好时机!”

  白绮绣豁然明了那纸包里竟是毒.

  “娘——”白绮绣险些要甩开那仿佛会烫人的玩意儿,若不是她娘亲握得这般牢,她真的会。连白绮绣自己都不敢相信,此时发出哀求声音的人,竟会是她,她在替赫连瑶华求情,求取一条生路。“娘,您听我说,赫连瑶华他他并非如外传万恶不赦,他虽不是善人,也不会恶意去欺凌人,爹的那件事,不是他出的主意,他完全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利益,他——”

  白夫人慢慢转头望向她,慢慢敛去笑容,慢慢地,问她:“你被他……感动了?”

  “我……”

  “所以刚刚在赫连府邸门口演的鹣蝶情深,不是作戏骗他?而是真的想与他当一对恩爱夫妻?”白夫人语调无比冰冷,方才的慈爱软笑消失无踪。“……你爱上他了?”

  “不!我……”“没有”两字,如鱼刺梗住喉间,无法吐出,尖锐地教她咽喉一紧。

  我没有吗?她自问。

  我没有。她否定了。

  我没有……她在心里重喃了一遍。真的真的没有……又一遍。

  她的反驳却迟迟没能化为言语,从嘴里坚定说出来。

  “我是叫你来报仇,结果你心思全放在谈情说爱上?你忘记你爹是如何惨死吗?你竟还替仇家说话?!枉费你爹那般疼你!”白夫人痛心疾首,虽没动手打她,然而森冷若冰的目光,比狠掴白绮绣一巴掌更教她恐惧。

  “娘,我——”

  “好呀,你去做你的官夫人,享你的荣华富贵,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白家没你这种不肖子孙!”白夫人气得掉头便要走,白绮绣匆匆跪下,紧紧揪住她的衣袖。

  “娘……您别生绮绣的气!绮绣没有爱上赫连瑶华!我有打算要刺杀他,我在找机会……我没忘自己为何进赫连府里,没忘自己为何留在他身边,我跟他不是恩爱的夫妻……我没有爱他……您相信我……求您相信我……”白绮绣不断否决,眼泪却比她脱口说出的字字句句来得更急更快,晶莹水珠纷纷滚落。

  明明只是说出短短几句话,为何胸口那么疼痛?好似体内某部分被迫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白夫人不说话,仍然背对她。

  “娘……请相信绮绣……绮绣恨他……好恨他……”

  恨他左右她的情绪,恨他掌控她起伏翻腾的挣扎,恨他为何要是赫连瑶华……

  白夫人跟着蹲低身,展臂抱住白绮绣,慈爱轻拍她的背,与她一块儿掉眼泪:“绮绣……娘错怪你了,是娘太心急,别哭……你的委屈娘知道,娘全都知道,要你待在那种男人身旁,与他假装卿卿我我,你受苦了……”

  白绮绣只能颤抖哭泣,娘亲的拥抱该是教人心安无比,此刻却令她冷得发起哆嗦,浑身寒冷不已,特别当娘亲用着轻如绵絮的和蔼软嗓,在她耳畔柔柔说着那句话时——

  第9章(1)

  “只要将那包药,倒进他的茶水里,你所有委屈和辛苦,就能全部放下,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绮绣。”

  乳白色细砂,仿若沙尘,缓缓地,撒落而下,如雨般坠入湖面,迅速被湖水吞噬,消失无踪。

  茗杯里,小小的湖面世界,无鱼无虾,只有养生补气的香甜参片,而隐没在茶面下的粉末,完全融入茶水里,直至再也瞧不见它。

  白绮绣捏紧倒尽药粉后的纸包,指甲深深陷入自己掌心,眸子瞪着参茶不放,好似它里头藏了一只骇人妖魔,随时会张牙舞爪地飞窜出来

  她做了……

  她将娘亲给她的药,倒进赫连瑶华要喝的茶水里……

  赫连瑶华喝下之后,便会……

  “少夫人,少爷回来了。”宛蓉喜孜孜进到厨房。端茶送水之事本该由下人来做,不过大伙皆习惯了少爷及少夫人夫妻感情的如胶似漆,所以当少夫人央求亲自为少爷饱杯参茶时,当然没人会想抢走小妻子为爱夫展现似水柔情的机会,便让白绮绣进了厨房,为夫君亲手煮茶。

  白绮绣心一惊,身子僵硬,喃喃自语:“他回来了……这么快?”

  “您不是要让少爷尝到滋味最棒的参茶吗?现在送去正好,茶水热呼呼,暖暖少爷的心,教少爷对您更爱不释手!”不能怪宛蓉没大没小,恰逢少女一十六的如花年纪,心思全覆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情坏,对男女情事充满幻想。

  白绮绣笑不出来,这杯茶,何止暖热,它还淬了毒……

  “快走快走,少爷一进府就先问起您呢。”好羡慕哦,主子夫妻感情这么深浓。

  宛蓉半推半请将白绮绣带出厨房,连着那杯参茶,直奔主子房里,再贼笑咪咪地用眼神明示白绮绣快快把“贤妻爱心”送进去,慰劳近日来明显晚归的辛苦少爷。

  房前数尺外的明月小苑,守着德松及两名护卫,他们不被允许更靠近主房,所有送进房里的膳食茶水,都必须先经由他们检验,安全无虞才可以上桌。

  那杯参茶,如果由宛蓉端着,护卫就会拦下来,此时出现在白绮绣手上待遇自然不同,赫连瑶华早已吩咐过,任何白绮绣准备的东西,都不需要试毒,他完完全全信任她,不允许谁质疑她。

  那时,他的命令,确实感动了她,谁会喜爱时时被人怀疑的对待?若不是全然的信赖,他不会拿生命开玩笑。

  可是,白绮绣多希望现在就被拦住,让德松查出参茶里的不对劲,然后,打翻这杯茶……

  “少夫人。”德松和护卫抱拳行礼——也仅仅只有抱拳行礼而已。

  她与参茶,轻易地,进了房。

  赫连瑶华已经脱去厚实烦琐的外裳,身上只留舒适保暖的白色棉衣,束发银冠卸下,长发微微凌乱披覆宽肩,一脸疲倦,见她到来,脸上立即有了笑意,就只是眉眼弯弯,神情却添有十成温柔。

  “绮绣,去哪儿了?”再看到她手里参茶,他了然沉笑:“为我煮茶?”

  “……”她只能含糊颔首,他抱她一并坐上大躺椅。

  “喝你一杯茶,解我无数忧。你真蕙质兰心,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他轻蹭她的鬓发,笑叹。

  近日,失了面子的陆丞相终于展开反击动作,他先是向国舅爷告状,数落他的不是,他毁婚在先,又没亲自上门向陆丞相赔罪在后,国舅爷亦认为赫连瑶华该给陆丞相一个交代,结果国舅爷所谓的“交代”却是命令赫连瑶华休掉白绮绣,再奉上珍稀宝物十来车,重新请求陆丞相应允两府亲事,给陆丞相做足气派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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