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地睁开双眼,努力地想抬起手臂抓住那一闪而逝的光线。
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几乎筋疲力尽了,徐恩藜终于成功地揪住那道光芒,瞬间,黑暗被赶走,亮光将她浑身包裹住,她幽幽地睁开眼。
“恩藜?感谢老天,你终于醒来了……”
已经整夜没睡、神情憔悴不堪的唐柏轩,下巴布满新生的胡髭,担忧地轻轻抓着徐恩藜纤细的手腕,颤抖低喊。
徐恩藜一双茫然的眼眸,缓缓对上唐柏轩那张憔悴的脸庞。
一时间无法适应房间内明亮的灯光,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又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张开眼,对上唐柏轩忧心忡忡的黑眸。
“恩黎?”一见她又闭上眼,唐柏轩更加担忧。
“我想喝水……”再度掀开沉重的眼皮,脑袋昏沉的她,感觉口干舌燥,声音沙哑。
唐柏轩立即倒来一杯温开水,放上吸管让她喝。
喝了几口水让喉咙不再那么干涩之后,徐思藜慢慢恢复意识。
“我想……坐起来。”她怎么这么虚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将她扶起来,把她搂进怀里。
她感觉到他在颤抖,狐疑地抬眼想问他,结果却看见唐荷,她就站在唐柏轩的身后。
“伯、伯母?”她吓得赶紧推开唐柏轩,但却使不上力,一阵挣扎后仍徒劳无功。
“恩藜,你这阵子好好休养,现在把身子养好最重要。”唐荷走过来,语气关心。“恩藜,芷铃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你别相信,那孩子会这么做全是嫉妒心作祟……”
唐荷会知道徐思藜出事,不是从儿子这边知道的,而是魏芷铃突然打电话通知她。
原来昨天晚上魏芷铃私自去找徐恩藜的麻烦,当时她看见徐恩藜抱着腹部很痛苦的样子,却没有伸出援手,心慌意乱地急忙离开。
事后魏芷铃感到非常不安,才会主动打电话跟唐荷痛哭认错,告诉唐荷,徐恩藜好像不太对劲,要唐荷快去看看徐恩藜,她担心徐恩藜肚子里的孩子有状况。
唐荷慌张地立即赶到儿子的住处,结果却从警卫口中听见徐恩藜腹痛被紧急送医的消息。
当唐荷赶到医院时,儿子也刚好被通知赶至,焦急的母子俩在急诊室碰面,听着急诊室医师宣布徐恩藜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小产。
那一刻,唐荷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所有的坚持和谴责都在当下消失于无形,她很懊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事,让她顿悟自己的错误,决定不再多事去干涉孩子的感情事。
“伯母……”徐恩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实在不懂,为什么一直极力反对她跟唐柏轩的唐荷,突然间会对她这么的关心?
为什么她会提起魏芷铃,还有魏芷铃说过那些话的事?
瞬间,徐恩藜昏沉的脑袋清晰起来——
她想起魏芷铃跟她说的那些话,想起自己在晕厥过去之前腹部的剧烈疼痛,想起这些,让她已经很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
她怀疑地看着唐柏轩。
他是真的关心她吗?
这阵子他对她的呵护和关爱,是真的吗?
“贝比……安然无恙对不对?“她声音颤抖虚弱,她用尽力气挣脱唐柏轩的怀抱。“告诉我,贝比……”
唐柏轩用哀凄的目光看着她。
他沉痛的眼神,让她心惊万分。
见他抿唇不开口,徐恩藜血色尽失地转看向唐荷。
“恩藜,孩子……小产了。”唐荷走过来安慰她,声音哽咽。她失去孙子,心也很痛啊。“恩藜,孩子可以再生,现在你的身体要紧,你很虚弱,要好好调养身体。”
唐荷看着徐恩藜流产晕厥过去,看着儿子焦急难过的样子,终于领悟到自己太过狠心,想要拆散如此相爱的两人实在太自私了,所以她改变了想法,愿意再一次接纳徐恩藜。
所有成见都已经烟消云散,不再计较了!
“我的贝比……”豆大的泪珠猛然往下掉,她失去孩子了,怎么可能不伤心不难受?
“恩藜,我们很快可以再怀一个,恩藜,别哭好吗?”唐柏轩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的心也很痛很痛。
不仅是因为失去孩子心痛,看着她如此虚弱,看着她如此难过哭泣,他很自责。
“是啊,柏轩说的对,你们还年轻,往后还有机会再怀上孩子。”唐荷也忍不住转过头拭泪。
徐恩藜脸色惨白沉默无语,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凶猛地掉落。
此时此刻,她靠在唐柏轩宽阔的怀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她的身子好冷好冷,她的心好空洞,她感觉自己像掉入冰冷的深渊一样,冷得直发颤,再也没有人可以给她温暖。
紧紧拥着徐恩藜的唐柏轩,一点也感受不到徐恩藜的温度,他心惊地感觉她似乎离他好遥远。
“恩藜……”他低头唤她。
唐柏轩沉痛的呼唤,她恍若未闻,整个人像抽离灵魂的空壳一样。
第8章(1)
三个月后——
位于纯朴乡下的街道上,一家已经经营了三十年,只做镇上老顾客生意,从没换过新口味的老面包店,突然间卖起了法国面包和养生面包以及水果派。
现在上门光顾的不只是镇上的老顾客而己,连隔壁镇的居民都闻风而至,每天上午十点及下午四点面包出炉的时间,总是大排长龙地争相购买,晚来了铁定抢不到。
“恩藜,我看明天开始我们再多做一些面包来卖吧,要不很多人排队还买不到,实在很不好意思。”一辈子都在经营这间老面包店的老板张大雄,走进厨房很客气地跟徐恩藜商量。
“还有啊,镇上的国中下个礼拜六举行运动会,学校跟我订了面包餐盒,一次要供应几百盒午餐面包,我现在还不敢答应学校。”难得接到大笔订单,张大雄却迟迟不敢答应。
“张叔,不是我不想多做一点面包来卖,你也知道我们人手不够,就我们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离开台北回到乡下工作的徐恩黎,在一个月前来到老邻居张叔的面包店工作,从此面包店里的面包不再一成不变,新口味的面包大受欢迎,立即让面包店的生意起死回生,但也带来了订单太多做不出来的困扰。
“关于学校订面包餐盒的事,我再想想办法,明天你再给学校答覆。”
“是啊,光我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张叔也很头痛,以前生意平淡时,其实他还能轻松过日子,每天面包能卖多少算多少,他一点都不在乎。“我看我还是贴单子找个有经验的二手来帮忙好了,只是镇上的年轻人都外出工作,现在可能很难征得到人啊。”
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继承这间面包店,宁可到台北去打拚,直接定居在台北喽。
“嗯,说的也是,现在年轻人谁不想到台北工作呢,除非是……”是遇到挫折,想回到父母身边疗伤的年轻人。
徐恩藜停下整理的工作,突然间沉默了。
流产失去孩子,让她对未来恐慌又彷徨,只想找个安全的避风港躲起来,而回家是她当时唯一的选择,因此三个月前她在向刘品翔提出辞呈后,就从台北逃回乡下来。
她想起自己高中一毕业就往台北跑,白天在知名面包店当学徒,晚上到饭店打工,在都市打拚的日子过得很辛苦,但一想到自己一步步朝梦想慢慢迈进,就算辛苦却也甘之如饴。
但她的梦想在遇见唐柏轩时,暂时搁下了。
她跟他一见钟情,交往不到半年便结婚,为了婚姻她放弃了梦想,直到与他离异前往法国后,才又开始为自己的梦想打拚。
这几年的生活,有甜蜜,也有艰辛,但再苦她都熬过来了。
可是失去宝贝的苦,却让她选择逃离,逃离台北、逃离唐柏轩的身边,躲回从小长大的小城镇来。
“恩藜,别想太多!我刚刚的要求,你就当没听到,那些客人买不到面包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又不是三头六臂的超人,做不出那么多面包来卖。”
张大雄跟徐恩藜的爸爸是从小到大的老朋友,两人可说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他对待徐恩藜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对于徐恩藜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张大雄也略知一二,对她因为失去孩子而伤心回到乡下生活,更是感到同情。
原本徐家两老是希望恩藜可以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再工作了,但恩藜这孩子就是闲不住,自从身体养好了之后,便来他的面包店工作。
她做的面包实在好吃,不愧是在法国得过大奖的面包师傅,一来就让他的面包店生意好得呱呱叫。
“张叔,我在台北有个朋友这阵子正好有空,我想晚上打电话问问他,下个星期肯不肯过来帮忙两天?”前几天她跟章书柔通电话时,得知祁成凯为了准备前往法国一事,已经递出辞呈了。
听说祁成凯下个月才会前往法国,这段时间正在办一些出国手续,一边进修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