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丫鬟乙感到非常羞愧地低下头。
“你们这群死丫头!通通不用干活啦?”掌事的林大娘正忙着团团转,一走出回廊,就瞧见一群丫鬟们站在书房前东拉西扯的,气得她扯开嗓子大吼。
这一声河东狮吼,马上将这群小丫头全吓得四处逃窜了。
第7章(1)
书房里,一对夫妇正相对而坐,男子手上捧着些许卷宗好似在整理,女子则是腿上放着个绣篮,手上拿了只鞋,正穿针缝着。
一见他们进来,王芸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盈盈的起身,“秀儿。”她好奇地打量他身边的姑娘。
嗯,还可以,长得白白净净的,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但气质不错,站在秀儿身边,两人有如一对璧人。
“芸姨,好久不见。”尉迟秀淡笑寒暄。
她略带责怪的看着他,“还说呢,前阵子文儿同你提过几次芸姨想你了,你也都没来让芸姨瞧瞧,你这孩子,真是的。”她对他丢了个眼色,像是在怪他身边有人了也不跟她说一声。
尉迟秀看着她好一会儿,许久才道:“前阵子,我正在帮忙耧荳寻人。”
王芸跟丈夫宋启两人对看一眼,同时露出好奇的表情,“寻谁啊?”夫妇俩异口同声地问。
沈耧荳心底一紧,轻喘口气,紧张得手心狂冒冷汗,屏息等带着。
“耧荳……本性沈,来自江宁织布世家,她来寻找一位亲人,一位……很久不见的亲人。”尉迟秀轻声回道。
王芸原本扬起的嘴角缓缓垂下,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她徐缓地转头对上沈耧荳的眼。
她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这姑娘的面容与少女时期的她,有七分神似,而且很像她已过世很久的娘……
“出去,这里没有沈家人。”王芸冷冷地下起逐客令。
宋启放下手中的卷宗,来到妻子身边,轻搂着她的腰,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姑姑……”沈耧荳苦笑了下,这声“姑姑”唤得有些软弱无力。
王芸扭过头,不肯再见到她的面容,“出去!”语气凌厉又急促。
心底泛起又酸又涩的感受,她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姑姑……”她一直对姑姑有着憧憬,即使姑姑是她从未见过的亲人。却仿佛是她除了爷爷奶奶外最亲的亲人了。
纵使在沈家长大,但一家子朝夕相处的人与她并没有多浓厚的亲情,反而是从老仆人口中听来的姑姑,让她有份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多么悲哀……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份微薄的亲情,在爹、娘身上找不到,在兄弟姐妹间也找不到,现在连姑姑也……
“芸姨,先听听耧荳要说什么吧。”见她的神色苍白得吓人,尉迟秀忧心地拧起眉。
王芸没有说话,反倒是宋启开口了,“说吧。”他的内心并没有像妻子有那么多爱恨纠结着。
“姑姑,爷爷很想你……”一阵晕眩袭来,沈耧荳话语未竟,身形已经晃动了下。
尉迟秀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虚软的身子,同时发现她的身体正散发出不寻常的温度,“耧……”正想说些什么,她却伸手捂住他的嘴。
轻摇了摇头,沈耧荳无声地制止他开口。
偏过头去的王芸当然没发觉到她不适的情况,听她话语停下,不禁轻哼一声道:“他想我?当年他对我和启哥做得多绝,你不会知道的,启哥一个文人,却斩尽了他所有能求活的工作,为了养活我跟孩子,启哥甚至还拖着文人的身子上战场,差点把命都赔了。他却只是冷眼旁观,想我……”她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声音中还是充满着愤懑。
“姑姑,我不会说好听话,我只能告诉你,爷爷一直很想念你,当初将你赶出家门,他也后悔了,后悔很多、很多年了。”沈耧荳无法为爷爷说什么辩解的话,只能将后面这几年她所看见的事实说出来。
很多事,过了就过了,这么将仇恨带着活着,会不会太累了?她真的不懂,爷爷明明有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来找姑姑,但却一直拖到病重之时,才派人通知姑姑回去,而姑姑同样也有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爷爷改变心意,却也在转身离开家门后,再也不回头。
“后悔……所以现在才来找我吗?不用了,回去吧。沈兰已死,现在的我,只是宋启的夫人,王芸。”她将话说得狠绝。
沈耧荳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来到王芸身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包,“姑姑,这是您的东西,这些年来,爷爷一直带在身上的。”小手轻颤得几乎握不住掌中的东西,蓦地手腕一热,一只大掌轻托住她的手腕。
“你快走吧,我不会回去见他的。”王芸自始自终都不愿转头看她一眼。
“姑姑,爷爷他真的很希望你能回去见他一面……爷爷,他没有时间了。”
身子终于无力地倚向身旁的热源。
尉迟秀简直就是半抱着她了,这么靠近她,他眉头整个皱了起来,她浑身烫得像个火炉似的在烧。
闻言,王芸身子一震,“没有时间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爹他已经……
沈耧荳慢慢地开口道:“到出门前,爷爷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姑姑,你要再不回去的话,只怕就……来不及了。”
她话中的“来不及”,书房里的人都明了那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爹他一向身体健壮,这怎么可能呢?”王芸倏地回过头,却被沈耧荳苍白如雪的脸色吓了一跳,视线顺着她的手臂看见了那个躺在她掌中的东西。
缓缓的伸出手拿起那绣包,有些出神地看着。
“这个绣包,是我送给爹的,但是……”她还记得,当年她被赶出家门时,爹一怒之下,将这绣包丢到水塘里了。
沈耧荳摇首,“爷爷将它捡了回来,姑姑,回去吧,不要赌气,那会令你后悔终生的。”她在爷爷身上已经看到这一点,不希望姑姑也是这样。
“耧荳,我先带你去看大夫。”尉迟秀不忍她苦苦撑着身体还要说这些话。
“可是……”尽管觉得自己的体力一点一滴流逝掉,但是还没听见姑姑的回答,她不能离开,爷爷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宋启叹了口气,“回去吧。”他道。
王芸怔然地转头看着丈夫,紧紧抓着手中的绣包,“启哥,但是……”当年的每一幕、每一景仍像刻划在她脑海中一样,她怎能放下?
“秀儿,沈姑娘似乎很不对劲?”宋启面对和爱妻相似的面容,见她如此难过十分不忍。
“芸姨,希望你能慢慢想清楚,我先带耧荳去客房休息。宋叔,麻烦您让下人们过来一趟。”语毕,尉迟秀轻易的就将沈耧荳打横抱起。
“嗯,去吧。”宋启颔首。有些事,还是要他们夫妻私底下谈会比较恰当。
尉迟秀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抱着病人儿转身就要离开。
“秀哥,我还没听到姑姑的答案……”沈耧荳躺在他的怀抱里挣扎着。
没有理会她现在有如小猫般的挣扎,他沉稳有力的抱着她,走向往常他来宋家时小憩的客房。“放心吧,日后多得是时间,现在你病了,需要看大夫。”
“我病了吗……难怪我好冷。”沈耧荳这会儿真的觉得越来越冷。
尉迟秀一脚踢开房门,急忙的将她放到床铺上,再拉来厚重的棉被将她盖个密实,“耧荳?”他轻唤着。
呓语一声,她闭着眼睛动也不动,躺在厚被子里的身子不断轻抖。
他眉一拧,面容染上怒意。小似是在干么?照顾小姐居然把人照顾到病了!
尉迟秀看见沈耧荳脸上因高热而发红的双颊,心底一抽,伸手采到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缓缓输送自己的内力给她,帮助她散热,也让她舒服一点。
他忙着降下她身上的温度,心疼又不舍地看着她沉睡的面容,一手拨开她额际的刘海,俯身轻印上一个吻。
“你这傻姑娘……”他饱含情意地靠在她耳旁低语。
沈耧荳呓语一声,娇小的身子偎进身旁的热源,睡得更沉了。
他坐在她身旁陪伴着,心想:这么娇弱的身子,要是冬日来了怎么办?她撑得住京城的严寒吗?唉……
等了没一会儿,宋府的丫鬟就领着大夫来了,大夫替她把脉后,开了点药,丫鬟随后也熬好药送了过来。
尉迟秀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顾病中的沈耧荳,温柔唤醒她,一匙一匙地哄着她吃药。
他这么温柔的举动,羡煞了一旁所有围观的奴仆,个个都羡慕沈姑娘能得到这个长安好夫婿人选第一名的良人。
唉……这世上又少一个姑娘家可嫁的好男人了。
自那一日后,又过了三天,沈耧荳很认命的在尉迟府里休养身体,谁教她前两日根本病得连床都下不了。
尉迟秀为此也念了她一顿,还强制她躺在床上休息,前也跟、后也跟,整整两天的时间都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