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贝儿继续左脚踩右脚,踩半天。“岑爷爷,我叫阿敏来陪你回去好不好?”
“怎么?担心老头子连这一小段路都走不了啦?我没那么逊。”尤其服用了百草参后,他身体一些小病痛不仅全数痊愈,连停滞多年的功力都有突破的迹象,或许,这就像人家说的破而后立吧!
他一闪身,像阵烟般消失在沙贝儿的视线里。
沙贝儿吓了好大一跳,她的好轻功就是跟岑颠学的,知道他厉害,却想不到竟有鬼神莫测之能。
“岑爷爷真是老而弥坚。”她佩服地赞了一声,然后回过头,看见穆康还在那儿傻傻地挥着手。
真笨!蠢死了!但为什么她就是爱惨这个没钱、没权、没势,连容貌都不比赵天源俊俏的滥好人?
“挥挥挥,你挥个什么啊!赶蚊子吗?”她没好气地转回房,本来想说些更难听的气气他,可见到他刚毅面容上犹存的那点苍白,心便软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没事了,这些日子……”赧红自他脸上一闪而逝,“多谢沙妹妹照顾。”
“喔!”还是“妹妹”啊?真泄气。“你说的嘛!咱们虽非亲兄妹,可手足之情却是真真切切……”
“不是手足之情。”他慌急插口。
“什么?”
“我是说……我我我……”穆康结结巴巴,尴尬得要死。说实话,他宁可再去跟独角蜥打一架,也不想面对眼前的窘迫。
可他不能再放走她了,有过一回差点失去她的经历,他知道那种痛比撕心裂肺还可怕。
他无法再逃避了,他喜欢她,不是兄妹那种喜欢,是他爱她。
他对不起赵兄弟,但他真的爱上这个敢爱敢恨、勇往直前的小姑娘了。
一开始,他确实神智不清,毕竟那时他受伤太重,但几颗护心丹下肚后,他虽因断骨伤着内腑,无法行动,但神智却渐渐清醒,他听见她的呼唤、她的哭泣、她的哀伤,还有她的爱。
他们两情相悦,却爱得如此痛苦,全是因为他的古板。她早就说过,她宁死也不嫁赵天源,为什么他还要为了一份婚约,断送两人的未来?
她的眼泪成了他心里最刻骨铭心的痛。自那一刻起,他便发誓,他宁可去跪求赵兄弟的原谅,也不再让她伤心落泪。
他要好好地爱她、疼她、宠她,让她脸上从此除了笑容之外,再无悲伤。
“沙妹妹,我……我唤你贝儿可好?”这句话几乎用光他一半的力气。
瞬间,她双眼亮得比天上的金阳还要灿烂。贝儿啊!经过那么多的努力与辛酸,她终于让自己的感情更进一步了。
“好好好,贝儿……嗯,我喜欢你叫我贝儿……”
“贝儿。”他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
她的眼泪立刻流下,那么柔软又深情的声音,也只有他唤得出来。
“对不起。”他的手指画过她眼下,抹去那带着热度的液体。“我总是……我笨嘴笨舌……我明明希望你开心,却总是害你哭。其实,贝儿,我是想说……我我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是像爹爱娘那种喜欢吗?”她怕自己会错意,紧张地捉着他的衣襟。
“嗯。”他不好意思地点头,在她颊上轻啄一口。“我爱你,是男女之情,我想娶你为妻,虽然……我知道自己很对不起赵兄弟,但……贝儿,我是真心爱你的……”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说……”她抱着他,泪水一滴滴浸湿了他的前衫。
“我知道我过去很差劲,见你对赵兄弟大呼小叫,便自以为是地当你嫌弃他,故意欺负他。其实那只是你们相处的方式,你开心,他也挺乐意的,我这外人根本没权说些什么。”他直到她为了救赵天源而摔入废井中,才彻底明白。就像有些老妻爱叫她们时男人“死鬼”一样,难道真的是在诅咒相公吗?只是一种口头禅罢了。
“后来,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他不只一次发现她偷看他,恋慕热切得教人的心发麻。“可我怕对不起赵兄弟,才想与你结义,用兄妹之谊止住男女之情。可是,我每天看着你,就忍不住想你,你吃饱没?有没有穿暖?你今天笑了?还是哭了……等我发现时,我已经没有办法不想你了。”
他深深拥着她,把她抱得好紧好紧。“后来,你为我偷天蚕甲,那是你沙家的传家宝,你居然为了我……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可我告诉自己,此番我若再负你,就不是人了。”
她静静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那都是她午夜梦回时幻想过的,不过她没想到,她能真正得到……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抱住他。
明明,她想过无数爱的语言想说给他听,但现在,她张口,除了哭、还是哭……这一段情,她实在谈得太累,如今只能用泪水宣泄过去的悲伤,还有心底的快乐。
他温柔地吻去她一颗又一颗的泪,它们很咸,却很温暖,连带着他的心也热起来。
他们彼此依偎着,片刻都不想离开对方。
他们十指纠缠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10章(2)
自从沙贝儿知道有碧莲子这种东西后,就不停缠着穆康,要去采药,为他补身。
穆康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她,那种东西吃多了,后遗症会很严重——可能弄出人命,可不可怕?
他告诉沙贝儿采药一事,不急在一时,应该先去找赵天源,向他道歉,他们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但沙贝儿说,赵天源与她早就解除婚约了,现在他们是异姓兄妹,见不见都无所谓啦!
穆康只觉不可思议,赵天源对沙贝儿的迷恋是人都看得出来,他怎么舍得解除婚约?
但沙贝儿拉来沙夫人作证,那桩婚约确实由赵天源主动提出,双方同意,和平解决了。
穆康再没理由拖延采药主事,只得带着她上后山。
淙淙流水蜿蜒过泛黄的草地,几许迟开的野花点缀其中,正衬出秋末的艳丽与萧瑟。
沙贝儿瞪圆眼,四处看着。“碧莲子长啥样子?是碧绿莲花结出来的莲子吗?”
“碧绿莲花?”
“就是绿色的莲花嘛!”
他愣了一下,真丰富的想像啊!
“碧莲子是一种水生植物——”
他还没说完,她已兴奋地插口。“所以我们找一条河或者湖泊,下去摸一摸,就能找到碧莲子?”
摸一摸,是摸蛤蜊吗?这丫头,不管模样怎么变化,冲动的性子始终不改。
“碧莲子不长在一般水里,它喜欢寒冷,越是冷冽的地方,越能见着它的踪迹。我听闻后山有一寒潭,冰冷彻骨,我猜测碧莲子应该就在那里。”
“寒潭……”她脸色整个变了。“你是说碧莲子长在死人湖中?”
“死人湖?”他第一次听见这名号。
“雪堡人都知道,死人湖水一碰即冻,谁敢下水,非变成冰雕不可,那种地方怎么能去?”她改变主意了,“我们不要碧莲子了,我用别的方法帮你调养——”
话到一半,又沉默。她什么都不懂,连药分温、寒、热都搞不清楚,怎么替他调养身体?难道就让他这样熬着,到了老来再受苦?
“既然不用碧莲子,那我们走吧!”他挺高兴不必忍受那种后遗症的。
她又改变主意了。“不,岑爷爷既然告诉我们这个方法,就肯定能达成,他是古怪,但他说话从来不会不算数的。”
“可是……”他根本来不及表达意见,她拖着他就往死人湖走。
穆康暗自叹气,看来这一关是跑不了了,幸好他内力不错,抵御一点寒气还是可以的,就下湖随便摸点碧莲子,能跟她交差就算了。
好不容易到了,见了那水潭,小小一处,他猜这应该不是天然形成,是岑颠特意弄来培育灵药的。
“喂!”沙贝儿推了他一把。“帮我把衣服拿好。”
“什么——啊!”他惊呼,赶紧把头转开。“你脱衣服干什么?”他心怦怦跳,她雪白的肌肤好似会发光,勾引着他的心思飘飘荡荡,连意识也模糊了。
“下水采药啊!”一句话未完,咚一声,她已跳入寒潭。
“贝儿!”穆康快吓死了,以她那烂死人的功力,哪里撑得住潭水的冰寒?
他想也不想,脱了外衣,与她的一起往潭边树上一挂,跟着跃入潭中。
沙贝儿下了水,才知道这潭水冷到什么程度,那是四肢失去控制的极度冰寒。
就在意识即将飘渺之际,一只大掌揽住了她,冰凉的唇贴住她的,宛如炭火般的一股气便度进了她体内。
不多时,她就发现冻僵的四肢渐渐恢复知觉了。
她睁开眼,看见满脸担忧的穆康,心一揪,紧紧地拥住他。刚才真的好险,她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只差一点点……
穆康却把她抱得更紧。方才真的差点吓死他了,她浑身僵硬地漂浮在潭水中,一动不动,仿佛……他再也不想回忆那恐怖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