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慧真恨不得现在天上能劈下一道雷,把自己劈死,也免得在世上受尽羞辱。
最可恨的是肇事者一一瑞麟,还在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一只手拍着嘴巴,一边问:“好饿,是不是有东西吃?”
“吃!还吃?”皇甫慧暴怒地痛骂道。“都被你吃干抹净了!你还要吃什么?”
第4章(1)
半个时辰后,穿戴整齐的她和瑞麟,被带到了父皇的卧龙宫正殿。父皇、母后,以及眉琳公主全都在座,只有她和瑞麟被罚跪在地。
大殿里一片沉寂,静得她甚至不敢呼吸。
好半晌,才听到皇甫博沉痛地道:“或许你尚未失身,但你和瑞麟皇子同床共枕属实,且流言已传遍宫廷,慧儿,你是不能再在宫廷中以未嫁之身自处了。”
“是,女儿不孝,愿意削发为尼。”
她决绝的接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皇甫慧的性子竟然这样烈,决然的断了自己的后路。
满场人全是一脸惊讶,而眉琳干笑道:“也不必这样嘛。虽然我们瑞麟比不了一般人,但说到底也是个性温柔、单纯质朴的好孩子,七公主若跟了他,绝不会受委屈,我们西岳上下也不会亏待你。”
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说:“慧儿,你心中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娘可以为你做主,但你绝不能走绝路。唉,这或许就是天命吧。”
皇甫博也沉着脸道:“说什么出家,我们皇甫家没有敢做不敢当的子孙。”
瑞麟自从被带到这里,神情一直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人们这样虎视耽耽地看着他,始终没敢开口。
皇后望看他半晌,轻叹口气问:“瑞麟皇子,我想问你,喜欢我们慧儿吗?”
瑞麟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
“为什么?”
“姐姐对我很好。”他看着皇甫慧,露出温柔的表情,“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那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小心翼翼地询问。
瑞麟歪着头想了想,“我和姐姐喝了酒,然后她困了,我扶她回去睡觉。我也困了,就一起睡了。”他看着众人古怪的表情,“不可以吗?”
眉琳干咳一声,“我家瑞麟胆子小,平日里都要有人作陪,他才敢睡。他大概把七公主当作在西岳照顾他的奶娘吧。”
皇后忧愁地看着这一双小儿女,若单论长相,两人也算得上是金童王女,可是…想到瑞麟那个脑子……就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女儿惋惜。如花似玉、冰清玉洁的宝贝女儿,就这么便宜了那个白痴皇子,得要远嫁到西岳去。
山高水长,这一去会不会是永诀?
皇后不由得离开座位,俯下身握住女儿的手,“慧儿,娘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娘是真的想让你幸福啊……”
皇甫慧一直紧绷的脸,因为母亲的这一句话瞬间泪如雨下,一把抱住母亲,放声大哭起来。
瑞麟跪在两人身侧,一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她们,仿佛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有关系。
皇甫慧早知道,她的婚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甚至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曾想直接向父皇请求嫁到西岳,以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国家分忧。现在真的算是遂了心愿,可是她不但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愤怒在心中狂燃。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的背后绝不单纯,她似乎被人陷害了。
将这一晚的记忆倒回,她记得自己是喝了瑞麟给的酒之后才开始昏昏沉沉的,然后又是披瑞麟扶回寝宫,再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脱了农服和他睡在一起。若说最有嫌疑做这些事情的人,那就是瑞麟!
可是瑞麟明明是没心机的孩子,真的是他计划这一连串阴谋的吗?
除非……他不是真的傻?
想到这里,她不禁浑身打了个机伶。瞥眼看向瑞麟的脸,他那灿烂如稚子般的笑容,在满室的灯火之下,若明若暗,竟有种说不出的诡话,让她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
因为今晚这件事,两国匆匆为皇甫慧和瑞麟定下婚事,约好后天西岳一行人回国时,一并带看她,婚礼将在西岳举行。
皇后就算有千万般的不舍,也必须以大局为重、以女儿的名誉为重,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于是两边人为了礼仪方面的事情又谈了大半个时辰。而当事人皇甫慧和瑞麟就像对木偶般被摆在一边,全然没有插嘴的余地。
待天快亮的时候,所有的大细节都谈妥了,眉琳公主也累了,要求回骆馆休息。
皇甫博亲自送她出宫,皇甫慧和瑞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
趁着四下没人注意到自己时,皇甫慧低声说:“瑞麟,你真的知道和我成亲意昧看什么意思吗?”
瑞麟侧过脸来看她,笑说:“知道,就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的脸色如寒冰,回望瑞麟的神情异常冷峻,“那我要先告诉你,我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随和,其实脾气最为刚硬,且平生最恨遭人欺骗或玩弄。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故意耍我,我会劝刚民地报复回去,手觉得他鸡犬不宁!你,明白吗?”
瑞麟一愣,皇甫慧看见他眼中的神色有瞬间的变化,仿佛幽深了许多。
但转瞬间,他又恢复聚然纯真的笑容说道:“好啊,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报复回去!”
她盯着他的眼,一声冷笑,昂起头丢下他,也丢开父皇和母后,转身从别的路离去。
瑞麟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刚刚压抑在眼底的精锐星光再一次熠熠生辉。
第三日,皇南慧便跟着西岳的人出发回西岳。
临行前,除了皇后又抱着她大哭一场,连皇甫楠也陪着掉了眼泪。
“七妹,虽然你我向来不合,但是这一次你走,以后宫中会寂寥许多,我也找不到人可以陪我斗嘴了。”
皇甫慧听了这样的话,虽然素来对五姐没什么好感,但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心软。为了冲淡哀伤气氛,她故意笑道:“五姐,别学他们假惺惺地陪我掉泪。你看我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吗?好歹你该谢我,若不是我,现在上马车的人只怕是你。只是你也别盼我走了你就能享福,你和左大人的事情才是任重而道远呢。”
皇甫楠合泪一顿,狠狠地咬牙道:“具丫头,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死到临头还嘴硬,你去西岳就等着受苦吧!”
皇甫慧笑着耸肩。
“慧儿……若是在西岳受了委屈,记得给母后写信。”皇后流着泪,仍不忘对女儿殷殷叮嘱。
她笑笑,嘴上说看让母后放心的话,心中却很清楚,不论在西岳受了多大的委屈,她也不会写信回来。山高路远,离开东岳之后,她再也不能指望依靠东岳任何的人和事了……
在和父皇拜别时,她低声说:“父皇,我要去西岳了,请父皇别再生二哥的气了。”解决了和亲一事,她由衷期盼父皇和二哥能和好。
皇甫博一震,哑声道:“放心吧,好孩子……你为皇甫家做的牺牲,大家都会记得的。”贵为一国之君,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葬送终身幸福。
“我并不希望大家都记得,也许,忘了我会更好。”她淡淡苦笑,转身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之后,西岳的车队离开京都,皇甫慧的马车忽然暂停,然后车门打开,瑞麟弯腰走了进来。
“我要和姐姐同车。”他在和身后的什么人执拗地争取着。
跟着他的西岳官员只能无奈地对车内的皇甫慧道:“公主殿下,真是抱歉,我们殿下……”
“没事儿,反正都是一家人了,还怕谁说闲话吗?”她微笑着,“就让他在这里好了,我在东岳也没少陪他玩。”
听皇甫慧这样说,那官员也不再坚持。关了门、马车又开始颠簸着前行。
瑞麟低着身子靠近她,只见她手中有一串奇怪的长铁环,便问:“这是什么?”
“这叫九连环,要能把九个环都从这上面拆下来就算有本事。”她低头解释。
他抱着膝头坐在旁边,好奇地看了好一阵子,才道,“我能试试吗?”
她看他一眼,不发一语将九连环递给他,他便兴致勃勃地扒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居然九个环都解开了。
皇甫慧颇为震惊,瞪大眼问他,“你以前玩过?”
“没有。但是这东西看起来好容易。”他嘻嘻笑着,将九连环递给她,“姐姐,还有什么可玩的?”
“有啊一一”神情一凛,皇甫慧慢条斯理的说:“这世上最好玩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他满是期待地问。
“别人的命运。那是最适合你玩弄的,如果玩起来,还会欲罢不能。”她满是笑意的望着他,眼中却是犀利的分析神情。四目相对,似是要从对方的眼中挖出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