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徒儿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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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面前,他总是会无所遁形,更有种非常赤裸的狼狈感。

  他很在意她,极度在意!

  在这多年来的孤独日子里,他每每不时地想起她,甚至期待她来找他。

  他以为自已疯了才会如此,但当终於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头上那种怪异的悸动又无法圆满解释。

  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像是一杯水。

  淡而无味,平凡无奇,但在他需要的时候,又不能不拥有。

  小时候,他不曾拿她当师父看,长大後亦然。

  不管她是什麽,他只知道在他的生命当中,这个人占有一个位置——

  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

  深深地喘息著,他实在不知该拿她如何。

  「我不允许有人来阻碍我,妳听清楚了吗?我不允许,」他森冷道。更阴沉撂话:「下一次,我将不会再心软,即使是妳也一样!」

  她反常地微笑,置身事外。「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妳不要激我!」他无法克制地恼吼,险些就要伸手抓起她。

  「殷烨。」她一点一点地用内力冲著被封的穴道,总算可以稍稍移动自己的右臂,搭在他的手上。「不要去,留下来。」只是简单的举动,却让她甚为费力,额上泌出薄汗。

  她紧紧地锁著他的眼,湿热的掌心贴著他,低语万分真诚,让他震荡不已。

  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种冲动想要放弃这或许永无止境的仇恨报复,脑海中不停闪过他和容似风之间的种种,那七年,其实是他一生最欢喜的时候。

  可是,他没办法假装……假装这些事没发生过……父母的凄惨死状,这一切的荒唐源由,他做不到原谅,做不到遗忘!

  一辈子都做不到!

  猛然抽回自己的手,他站离她更远,也没察觉自己脸上是什麽样的难受表情。

  容似风瞅著他,心痛地握紧了空虚指掌,却什麽也没挽回。

  远处有脚步声逐渐接近,还夹杂了容揽云的急唤。殷烨仿佛突然清醒,将地上的软皮面具捡起揣入怀中,朝她望了一眼,终究还是戴上蒙面布跳出窗外。

  她灰心至极。

  「你就是不听话,不听我的话……」合上双目,她低喃的语调疲软下来,却再也传不到他耳中。

  「风妹!」吼叫随著人影闯入破屋。

  只见应会有好几个时辰动不了的容揽云让一脸苦瓜的七儿子背著,一发现到容似风,马上跳了下来,还不小心踢倒自个儿儿子。

  「咦咦?爹,你明明就能自已走嘛!」七少很悲哀地躺在地上泣诉,话才说完又被後到的杨伯一脚踩在背上。他惨叫一声:「啊啊!」痛痛痛!

  「七少,你躺在这儿想睡觉?」真是没规矩。

  七少只能将眼泪吞入腹内。呜呜……他才踏进镖局大门就被当成马匹奴役,为什麽大家都要欺负他?

  容揽云一拐一拐地奔向容似风,四肢虽然还是有点僵硬,但依然熟练地拍打她双肩,替她解开穴道。

  「真是的,妳老爱乱来!」气归气,但还是忍不住著急。

  「大哥……」她抬起头,笑容好淡、好轻,犹如就要消失般。

  从没瞧过她这样,他吓得手忙脚乱。「怎麽了?是不是那王八羔子欺了妳?!」

  她撑著身子,飘渺道:「大哥……我失败了……我不是个好师父……」真的不是。

  「什麽?风妹、风妹?」他听不清楚,扶著自已妹子软软的身子,一头雾水。

  她只是一再地摇头,却摇不去胸中的酸涩,和那无以名状的痛楚。

  她多希望……多希望他能回到她身边……

  永远不曾离开过。

  ***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玉泉庄,殷烨回到玉龙房内,才合上门,便听见有人接近。

  「庄主,你去了哪里?」是那个随身护卫。

  殷烨皱眉,用著玉龙的声音道:「你太多管闲事了,程泽。」

  这个叫程泽的护卫表面上似乎帮著他,在人前演戏,甚至唤他为庄主,但他总觉得他早已察觉自己假冒的身分。

  尤其是最近,几乎等於是监视著他了。

  那天晚上,他知道庭园中有人,所以故意让程泽说出他们已经挖到宝的消息来扰乱那些贪婪者,没料到躲著的却是十儿;不过,他也藉此告诉程泽老庄主已毒发,就是为了要试探。

  不就露出马脚了?殷烨冷笑。

  多可怕,在这庄过一日,像是黑夜看不到朝阳。

  不理会外头的程泽,他取下蒙面布,往旁边墙壁一按,床板立刻翻开,下面是一个密道。这庄有不少类似的出入口,在他以藏宝图为诱收买了庄内的一个长老後,已经摸得差不多清楚了。

  他拿起桌上烟火走入,暗黑狭道不只有一条路,若是不熟悉,铁定会在里面迷失。往左而去,走了一段後,他如之前按著石墙突出的木桩,前方尽头便打了开。

  那是一个以石块堆砌的牢房,偌大的空间里几乎没有东西,只在正中央有个水池,里面有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两个墙面垂下长长的铁链,将他双臂锁住,半身就泡在池子里,动弹不得。

  老者听到了声响,连头都没有抬起,只哑著嗓道:「你为什麽不快点杀了我。」

  殷烨放下手中烛台,阴森欧唇:「你想死?那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你所拥有的一切将会如何地在我手中毁去!」

  老者身上只有薄薄的衣服,因长期泡在水中而失温,嘴唇惨白,身躯轻微地发抖著。一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是因为他中了殷烨的圈套,以为是自己儿子就没防备地误饮毒药,功力尽失。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是非常疲累。

  「住手吧,年轻人,这样下去,对你也不会有好处。」

  「轮不到你管我!」他激动起来。这老头竟敢跟容似风请相同的话!「当初你杀人染血,切人皮骨时,就应该要料想到自已会有这麽报应的一天!」

  「我怎会没想到?」老庄主极慢地说道:「年轻人,很多事情,连自己也不能控制。我并不爱杀人的感觉,自己手中的刀剑抹上别人的瞬间,我所背负的罪孽就更深了一层,甚至夜不安寝。」

  「你现在还敢说得这麽冠冕堂皇?我的父母,那八个孩童,还有他们一家的人,命丧你手下何其无辜?!」他怒吼,声音回荡在封闭的水牢。

  老庄主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年轻人……你知晓那张地图为何会在你们背上吗?」他顿了顿:「最先拥有那张地图的,是个循规蹈矩、一生没做过什麽大恶的农夫。他甚至看不懂那藏宝图,但因一些耳闻的亲戚贪心,导致他的生活不再安宁,然後有一天,一个大盗闯入他家,挥刀砍杀并且抢夺。」

  殷烨冷冷地看著他,并没有说话。

  只听老庄主气虚地道:「那个大盗抢得了图,还没挖到宝,就又被人杀死,遭到跟农夫一样的命运。如此辗转数年,那张图落入了一个极恶毒的人手中。他深知人性的丑恶,更喜好看人互相残杀,所以,在他得病将死之前,找上你们这些穷苦的家庭,贡献出孩子,将图分为数份刺上人身,而後将之销毁,并放出消息。想要的人,就得不停地反覆杀戮,杀手中有图的人,杀要来抢夺的人,杀正在搜集的人,直到宝藏图完整,直到没人能够阻碍自己。」人的贪求无度,平时或许不太明显,但只要有机会,就可能会彻底沉沦。

  「所以,你因为想要,才这麽做了?」殷烨恨道。

  「这宝藏图……只会带来邪恶和不幸。」他总算抬起首,老迈的面容一点都看不出是曾经叱咤江湖的玉泉庄庄主。「我是武林中的表率,没得选择,要阻止一场腥风血雨,只有牺牲。」只要封住所有知情人的口,那时间一久,事情就可以平息。

  最不会出错的方法,就是杀。

  多讽刺!虽然他们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但做的勾当却跟那些人没有两样。失策的是,那恶毒的人果然城府极深,即使死後也不放过玩弄人心的机会,明著是八个小孩,暗著却是九份图……无怪他如何都看不出其中有什麽玄机。

  「牺牲他人的生命来保住根本还没发生的血腥,你的话未免太可笑!」那为什麽不乾脆连自己也杀了!殷烨咬牙,手臂已浮现狰狞青筋。

  「是啊……或许就是因为太可笑了,所以你才会站在这里。」老庄主直视著他,没有害怕。「玉泉庄一向受武林中人瞻仰,所以很多事,也得由我们来做。你有了权力,并不就是代表好处,背後的一切丑陋,不会有人看到。」

  「那又如何?」他根本不管那麽多!「以我的立场而言,我只清楚你杀死了我的父母,因为那种无聊的理由!」

  殷烨极为愤恨地扫掉桌上的烛台,「铿锵」躁响飞至角落,石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我种的因,合该偿还这果……」当年曾告诫过他的挚友,一定也是这样觉得。「……你已经把地图毁掉了吗?」老庄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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