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远相当享受这种被伺候的感觉,索性又闭起眼假装昏迷中。
当闭上眼之后,其他感觉就更敏锐了,他能清晰的听到衣物的窸窣声、她含糊不清的嘟囔声,以及她的呼吸热热的吹拂他的……
自从被背叛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接近过了!他的鼻子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皂角味,还有一种来自大海的味道……
“呼,总算弄干净了。”清滟终于忙完,望着新床铺舒了一口气。
她腰酸手臂又疼,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安稳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哼!凭什么呀?”清滟忿忿不平的,完全忘记床上的人是被她砸晕的,“整个屋子就属你最脏了!”
我最脏?海明远浓眉微扬。
嘀咕完,清滟想到正事。
对了,或许她可以趁这机会将醉猫绑起来,然后再跟他谈条件。清滟脑中灵光一闪。
“对,就这么干!哈哈哈……”她猛的跳起身,随即在屋子里团团乱转。
“喂,你在找什么?”海明远眯眼看了老半天,还是没弄明白她要做什么,忍不住开口问了。
“当然是找一条绳子把人给绑起来,然后再谈——呃!”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既然开口的不是自己,那就是……
“天啦!”一想到这,清滟浑身僵住。
“哦!敢问你口中的‘人’指的是谁呢?”他闲凉的问。
第3章(2)
清滟眼角余光一瞥——那只本该昏死在床上的醉猫,不知何时竟站在她的身后!
“怎么,眼睛抽筋?”她几近抽搐的表情太有意思了,海明远又故意威逼道。
“啊……”几乎在瞬间,她像中了一箭的猎物似的惊跳起来,惨叫声响彻整个小屋。
该死,又来了!这黑丫头虽然挺有趣的,但她的尖叫声实在太可怕了。不过,要阻止她尖叫也不难……
那张被大胡子遮住大半的脸上,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
这是自从那场变故之后,他第一次表现出对人对事的兴味。
他干脆依照她所想,找了一条绳子将人给绑起来。他动作俐落的将她绑在椅子上。
她想做的是绑人者,而非被绑者啊!清滟心里的怨念极重,更让她气结的是,她的嘴巴还被他用一块布塞住。
“呜呜……呜呜呜……(混蛋,放开我)!”清滟拼命挣扎,老旧的椅子嘎嘎作响。
她的力气都快用光了,绳子还是牢牢的绑在她的手腕上。
“呜呜呜呜……”清滟绝望得想叫救命了,无奈嘴巴被塞住,什么都喊不出来。
“只要你答应不尖叫,我就放开你。”看了老半天的戏,海明远终于“大发慈悲”。
“呜呜……呜呜呜……(混蛋,你休想)!”清滟用大眼狠狠的瞪他。
要是她的目光能化作利剑,他身上一定会被刺出两个窟窿,无奈形势比人强,他为刀俎,她才是鱼肉啊!呜呜……
“不答应?这可就难办罗!”海明远故作沉思样,“可是一直堵着你的嘴,要是不小心把你给饿死怎么办?”
“呜……”就是、就是,还不快放了我!清滟拼命用眼神向他传递“放人”的讯息。
“咦,你的眼睛怎么了,该不会是在抽筋吧?”海明远诧异的道。
清滟冲着他翻了个大白眼。
“我明白了,一定是你的眼睛进灰了,得赶紧吹吹才行。”海明远差点忍不住笑场,赶紧干咳几声作为掩饰。
“呜呜呜……”你才眼睛进灰、脑袋进水呢!清滟心里可火大了,无奈口不能言啊!
“很不舒服吗?不如我帮你吹吹吧!”无视她恼火的表情,海明远继续曲解她的意思,边说边把脑袋凑过去。
这家伙要做什么?清滟吓坏了,拼命将小脑袋往后仰,只求能远离那张大胡子脸。
只见满是髭须的大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清滟的小脸黑中带青。
“喂,你没事吧?”她激烈的反应把海明远吓了一跳,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别怕,我这就放开你!”看见她这样子,海明远还真怕她会窒息,想逗弄她的心思也没了,赶紧拿出塞住她嘴的布团。
嘴巴好酸啦!清滟重重吸口气,才舒缓过来就一口咬住他的大手。
“放手,不,放开嘴!”海明远能感觉到她是发了狠的咬,像是恨不得咬下自己一块肉来。
“休想!”恨,就算死也得先出了这口气再说。清滟咬得更狠了,以至于嘴巴都尝到血腥味了。
“唉……”头顶上传来一声温柔得让她毛骨悚然的叹气声。
清滟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好了,说吧!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温暖的大手抚过她的头顶,拈走沾在上头的一根枯草。
原谅?这个字眼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对喔!她是来跟他谈条件的,怎么竟然杠上了呢?清滟忽然醒悟到。
“你答应原谅我们,我就放开你!”这会儿当然不可能放啦!这可是谈判的筹码呢!匆匆的说了这一句,清滟赶紧又将他的手掌给叼在嘴里。
这回她轻了点,没有使出那股恨不能咬下块肉的狠劲。
“呵呵……”这丫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只要他想要随时都能抽回手,因为他们之间的力量相差得太悬殊了。
笑什么笑,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清滟威胁的收紧牙齿。
“呵呵呵……”海明远又被她逗笑了,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摸摸她的头,“你还没说要我原谅什么?”
一股温暖的感觉从他的掌心传递到她的头顶,记忆里只有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才会这样摸她的头顶。
清滟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说话!”海明远并不喜欢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笑容才适合这张黑黑的小脸。
“当然是那件事啦!”她的嘴巴终于松开他的大手,说道。
“哪件事?”他的浓眉微皱。
“当然是……”清滟心里一急,就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又要他把她砸伤他的事当作没发生过,又要他忘记她带着孩子们擅自下悬崖的事,还不许他以后阻挠他们下悬崖挖牡蛎……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大堆。
“怎么样?”乌溜溜的大眼满含希冀的望着他。
“若换成你,你会答应吗?”海明远将问题丢还给她。
“废话,当然不可能。”她又不是笨蛋!清滟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颗小脑袋垂了下来。
“话虽如此,但也不是没得商量。”见她一副被打击倒的丧气样,海明远有些不忍心,补上了一句。
“真的?”她立刻又活过来了。
“嗯。”他的嘴角上扬。
“不如你打我一顿吧?”她就豁出去挨一顿打,让他大爷消消气吧!
“哦,就这样?”这对话越来越有趣了,海明远的浓眉开始上扬。
“那……打两顿,行吗?”清滟小心翼翼的道。
圆滚滚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不放,像是在说“你就接受了吧”!
“哈哈哈……”虽然这时候笑很容易被误会,可是海明远实在太爱她这副样子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臭猫,你居然耍我?”清滟果然误会了,刹那间从小可怜变成河东狮,怒吼起来。
“哈哈哈……”海明远笑得更大声了。
“呜!好可怕呀!”
“太可怕了!”
“……”
这天正好轮到丹竹村来挖牡蛎。
一干人等还没靠近悬崖,就听到这“可怕”的笑声,当即吓得连前进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爬下悬崖去挖牡蛎了。
第4章(1)
仔细缝上最后一针,再用牙齿咬断线头,忙了好几天,这双鞋子终于大功告成了。
清滟借着日光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上面没有丝毫的瑕疵后,才将它收进一旁的背篓里。
那年爹下海采珠出了意外,连尸骨也没能捞上来,才三岁的清滟从此没了父亲;而她娘的身体本就不好,加上悲伤过度,不到一年也撒手人寰了。
由于家中没有男丁,司徒家给的口粮根本无法糊口,左邻右舍怜悯她孤苦伶仃,东家给一口饭、西家给一件衣,这才将小清滟给养活了。
清滟知道自己是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小小年纪就已很懂事。等到她年纪稍长,就跟着村里的哥哥姐姐去挖牡蛎了,在十四岁那年,她接下领队之责,负责带村里的孩子们去挖牡蛎。
只是,牡蛎不可能天天去挖,她还得靠其他的活计来养活自己。
珠户人家大多没田没地的,清滟家自然也不例外,所幸她娘在世时做得一手好针线,一双鸳鸯更是绣得活灵活现的,当时方圆二三十里,不管哪家有喜事,都会指定要她娘来绣新人的被面。
不幸的是,她娘去世得早,清滟并没能学会她的手艺。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绣鸳鸯不行,那就纳鞋底吧!好歹这玩意是踩在脚底下的,平常根本看不见,丑就丑点了,只要够结实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