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呢?”梁萱若摇头。“之前都是你在照顾我,比起你为我做的一切,现在我回报你的,根本还不到你给我的十分之一。”
他们在同一间孤儿院长大,周益强比梁萱若大两岁,从小就对她非常好。他们可说是青梅竹马,对梁萱若来说,周益强就像是她的亲哥哥,保护她、照顾她,让她不受到其他院童的欺负,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
孤儿院的生活异常辛苦,外人根本想像不到。周益强高中毕业以后,第一时间便带着梁萱若离开孤儿院,两人开始在外生活。当时梁萱若才高一,功课非常好,语言方面的表现尤其杰出,周益强为了供应她上学,什么活都干。他白天到工地当建筑工人,晚上还去挖下水道,只要能赚到钱,再远的地方他都去,因为他希望能供给梁萱若最好的,就算物质上做不到,起码不能耽误到她的学业。
梁萱若知道周益强会这么拼命,全是为了自己,她也尽可能以优异的成绩回报他的用心,她同时知道,周益强是因为喜欢她,才会无怨无悔为她付出一切。
老实说,她对周益强的感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与其说他是男朋友,不如说是哥哥还比较贴切。
她并不讨厌周益强,却也无法对他产生强烈的男女之情,周益强其实比谁都清楚梁萱若很迷惑,却故意忽视她的迷惑,甚至利用她的迷惑,他明知道她无法拒绝他对她好,就将自己对她的感情强加在梁萱若身上,要她接受他。
“咳咳!”周益强一直在咳嗽,曾经强壮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堪一击,因为他罹患了肺癌,而且是末期。
这也是梁萱若一直觉得对不起周益强的地方,他是因为要供她念书,才没日没夜的工作,好不容易挨到她大学毕业,可以开始帮忙赚钱,他却因为过度操劳倒下。
至今,她仍然不敢让他知道,他已经是肺癌末期患者,一直骗他是重感冒,因为台北的天气太潮湿,才一直好不了。
梁萱若用粗糙的手猛揉周益强的背,希望这么做能让他觉得舒服一点,周益强边咳边摇头,要她停手,不要瞎忙了。
她果真停下手,担心的望着周益强。因为他的病来得太突然,几乎是在她刚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个星期便倒下,她根本没有办法找其他工作,因为她得照顾周益强,朝九晚五的工作并不适合照顾病人,只得想别的办法。
所幸她高中时期曾经在一家水果公司打工,对于怎么挑水果、削水果都很拿手,而且水果公司的老板相当欣赏她,愿意先批一些水果让她卖,她和周益强才不至于断炊。
周益强望着梁萱若古典精致、有如画中人物的脸庞,心想她就算是面露疲态,依然美得惊人,他何德何能能够拥有她?周益强告诉自己,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带给她幸福……
“小若,你什么时候有这件皮衣?”周益强注意到梁萱若身上的黑色皮衣,既宽且大,明明就是男用外套。
梁萱若反射性地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皮衣,脑海中浮现出樊嘉士那张刚毅的脸,有些失神。
她第一次看见像他那么阳刚的男人,浑身上下皆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男人味,直到此刻,她仿佛都还能感觉得到他专注的眼神……
“小若?”怎么在发呆?
“我在路上捡到的。”梁萱若很快回神扯谎,怕周益强胡思乱想。“不晓得哪个人把这件皮衣丢在路边,我觉得可惜就捡起来穿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口气尽量轻松自然,但周益强没那么好骗,因为她身上的皮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一件起码要好几万块。
周益强免不了怀疑梁萱若是不是勾搭上其他男人,但他随后想到她已经这么辛苦,自己还怀疑她未免太过分,却又无法真正放心。
“大概是哪个醉鬼不小心弄掉的,你真是幸运,竟然能捡到这么好的皮衣。”周益强勉强自己附和她的话,内心却充满怀疑。
梁萱若微微一笑,内心相当不安,因为她对周益强说谎了,她几乎不会隐瞒他任何事,但这件事非隐瞒他不可,她不想他疑神疑鬼,加重病情。
“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煮面给你吃。”周益强怕梁萱若顾着做生意没吃饭,翻开棉被就要下床帮她张罗吃的。
“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好好休息。”她摇摇头,按住周益强的手不让他下床,周益强沮丧之余,不免责怪自己。
“我真没用,咳咳!”这该死的身体。“连帮你煮碗面都没办法——咳咳!”
周益强咳个不停,梁萱若好怕他会咳出血来,到时她不晓得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拼命帮他按摩背部,倒温开水给他喝,安慰周益强要他放松心情。最后周益强还是靠吞了一颗安眠药,才有办法入眠,梁萱若确定他已经睡着,才敢离开他身边,到后头的厨房去。
她一到厨房,立刻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感觉肩膀沉重,整只手臂酸痛到几乎举不起来。
梁萱若不止手臂酸痛,连手掌都发红,可见外头有多冻,又湿又冷。
穿着,这能防水。
樊嘉士坚决冷漠的语气,窜入她的耳朵,他有如国王不可一世的表情,也在她的脑海随之晃动,在在扰乱她的思绪。
她从口袋中拿出樊嘉士硬塞给她的两千块,好像连他拿过的钞票都充满力量。
拿着!
他不容她拒绝,她也没办法拒绝,因为她需要每一块钱。
明天就要缴房租,还差两千块,本来以为又得去跟邻居调钱周转,没想到他竟自动送上门,帮了她一个大忙。
想到总算不必再去跟人鞠躬弯腰,梁萱若就不由得感谢樊嘉士适时伸出援手,免去跟邻居借钱的尴尬。
只是,当她一想到他给她的两千块,明天就要离她而去,换到房东的手里,心里竟涌上一股不舍,仿佛失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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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樊嘉士一早便到公司,比他早到半个钟头的男秘书陆超群,跟他一样是个工作狂,永远比公司的任何一位员工早到。
坦白说,跟樊嘉士一起工作不容易,因为他非但热衷于工作,对部属严厉,又常超时加班。虽然在金钱方面做了相当程度的补偿,但若没有很好的精神和充足的体力,很难在他的手下做事。所幸陆超群两者兼备,也极有耐心,担任樊嘉士的秘书以来,凡事处理妥当,从未出错,颇得樊嘉士的信任。
“总裁,律师刚刚派人把遗嘱送过来,我已经将它放在您的桌上。”陆超群在樊嘉士踏进顶楼办公室之前,便已经守在门口等候,足见他尽责的程度。
“我知道了。”樊嘉士冷漠地点了一下头,随即走进总裁办公室。
由四面玻璃帷幕墙环绕而成的总裁办公室,采光良好,所有设备皆为高科技产物。由电脑控制的百叶窗,会自动侦测紫外线的强度,在必要的时候自行调整升降。独立的空调也和整栋大楼的空调系统隔开,自成一格,甚至还有独立的供电系统。
整体而言,樊嘉士的办公室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的控制中心,随处可见的樊氏集团LOGO,在在标示着他称霸商场的决心及野心。商场老一辈的生意人,都在他背后戏称樊嘉士是狼,商业嗅觉甚至比鬣狗还要敏锐。
樊嘉士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黄色公文袋上,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公文袋,从中抽出遗嘱,冷笑了一声,又把遗嘱放进公文袋里丢回桌上,接着走到落地窗边,俯看脚下的台北市。
他打量高低参差不齐的屋顶,有太多不起眼的广告看板,上头有着各种不同公司的LOGO,他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它们都换成樊氏集团的标志。
他的野心是如此之大,不止要跨足全亚洲,还要迈向全世界。眼看着他的野心已经完成一半,父亲竟然以结婚要胁他,简直是不可原谅!
只要一想到他父亲,樊嘉士就无法避免地握紧拳头。他并不想受到樊清凯的控制,但他好像阴魂不散,即使已经过世,依然逼得他喘不过气……
“不好了,总裁!”
就在他刚要抑制自己情绪的时候,陆超群突然未经允许冒然闯入他的办公室,惹得他很不高兴。
“什么事?”他转身,冰冷的语气充分显示他的不悦。
“对不起,总裁,没有事先获得许可就进来。”陆超群赶紧道歉。“但是医院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小光的情形不太对劲,您要不要去一趟医院?”
“我马上过去。”该死,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马上让老刘备车……”
“不必了!”樊嘉士阻止秘书拨电话。“昨晚我让老刘把车开回家,他现在应该还没来上班,我自己开车去医院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