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出生父母就离婚了。后来妈妈改嫁,她被爸爸抱走,但爸爸在她八岁时出车祸走了,家里就剩阿嬷顾着她。没两年时间,阿嬷又走了,她叔叔没办法照顾她,就把她送去宜兰的生母家,那个女人本来不想理她的,但看她手上拿着爸爸的理赔金,就让她住下来,等晴晴一到二十岁,就立即将她的钱全骗走。”
“你确定那是她的生母?”他讶异,会有做妈妈的那样势利?最后还把女儿的理赔金骗走?明知道翟小姐不可能说谎,但出生于正常家庭的他,对这样的事仍是难以想像。
“是她生母没错。”小凤越说越气,眼眶却红了。“晴晴在宜兰十年,每天都在过苦日子。那个女人不给零用,也不缴学费,只给她地方住;她那个所谓的弟弟更是经常对她动粗。那个女人是变态,她儿子打人后会马上过来补一巴掌,还呛晴晴:活该,谁叫你惹他!”什么烂女人烂理由!每次想起晴晴遭受的虐待,她都好难过。
第七章 懂你(2)
每一句不堪的过往,拉扯着他的心,揪得他胸坎痛极,他俊容绷紧,眸色阴沉,连呼吸都变得凝重。太久没这么愤怒过,心痛过!
像她这样勤奋乖巧的女孩,谁会忍心打她?他目光凛冽,心有灼灼恼火,那个女人怎下得了手?真的,她只配被称作“那个女人”,根本不配叫妈妈。
“后来她是怎么来到台北的?”理赔金全没了,她有能力逃出来吗?
他相信她就算逃了,等着她的道路也不见得会有多平坦。
“那个女人收了一个老头的聘金……”太让人寒心了,小凤几乎说不下去,眼眸泛起酸涩。晴晴的经历让她见识到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哪怕是自己最亲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的心顿时凉了大半,这世上真有那样狠心的恶母?
但,那个女人既然愿意花十年时间骗走理赔金,最后当然会把晴晴利用个彻底才肯罢手,他不该意外的,只是心有窒息般的不忍。
“卖女。”鼻酸着,她眼泛泪光,有些哽咽地道出最残酷的事实。
“晴晴说她那时候吓傻了,但幸好她够冷静,没有即时表现出反抗。后来她趁那个女人不在家,稍为把东西收一收就逃出来了。她一个人来到台北后,就一直独居到现在。为了生活,也怕被那个女人找到,她干脆连大学都不念了,转做全职补习导师。”
“那时候都没有人帮她?”低哑问,他墨黑的眼眸有着无数震惊和心疼,光只是听着就觉得苦涩悲惨的历练,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凤摇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学校也没几个朋友。她去宜兰后,我们家也跟她失联了。两年前我来台北工作,在南阳街碰到她,这才跟她恢复联系。”
那晚晴晴刚从补习班下班,她与她擦身而过时,她整个呆住了,掉头叫住晴晴的脚步,彼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居然还有重逢的机会。
当晚,她们就在这个小窝里叙旧,听着晴晴的事,她哭得好惨,晴晴却一滴泪也没掉,还笑笑地哄她,告诉她那些不好的事都过去了,看她现在过得多么好。
很好笑,也很难过,该是她安慰晴晴的,怎么角色对换了呢?
接着,小凤陆陆续续道出那个女人如何把女儿当摇钱树,在虐待女儿的同时又如何偏宠儿子,就算他吸毒也不打不骂,更纵容他对女儿拳打脚踢。
每听一句,他的脸色便更沉一分,拳头因怒火而不断收紧,心痛得绞成了一团。
她这一路走来,多不容易!他几乎不敢去想,那时候的她有多惶恐无助!
很难想像,在那样快乐的笑颜底下,竟藏着如斯不堪的经历和伤痕;然而,这一路的跌跌撞撞,也教她把人生,甚至生命看得如此透澈,难怪,她虽然悲观,但看事情总能看得那么开,难怪,当身在故乡,她会露出那样沧桑的神色,哀伤地独自垂泪,看似单纯无忧,其实她比谁都要成熟世故,他早察觉到,这女孩和别人不一样,有着超龄的睿智,坚强独立得令人刮目相看。
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呢?
就因为尝过最彻骨的苦楚,才会悟出这样让人反思自省的道理。莫怪她光只喝一瓶酒就能开心得久久微笑,只要不愁住行、不缺衣食,她便满足了;当走过那么艰辛的荆途,仍能领会最纯然的快乐,这世上,有多少个人能办到?
也许,他该庆幸她没被环境打败,仍能活得这般快乐自在;他不敢想像,假如她不够坚强、心态不够正面的话,会变成什么面目?或许自暴自弃,也可能愤世嫉俗,从此与快乐再也沾不上边,“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轻敛眼中愠色,他终于明白了晴晴为何那么缺乏安全感,也了解了她为何会对爱情和婚姻存着这么偏激的抗拒。
“你会因为她的背景而疏远她吗?”看他投来不解的目光,小凤面露忧愁,开始担心自己说了太多。“她以前的同学知道她家那么复杂,都马上和她疏远……”
“我怎么可能疏远她?”他皱眉,俊逸的脸庞抹上不悦,“除非她亲口说不想再见到我,否则我不会放弃的。”她是他遇过最棒的女孩,他怎么舍得放手!
小凤微笑。“那将来有机会和晴晴发喜帖的话,别忘了给我包个大红包呀。”
瞧她嘿嘿笑,他莞尔,没想到翟家父女竟不约而同对他说出一样的期望。
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沈先生说他回去拿点东西过来。我觉得他人好好喔,会认为跟我一个女生独处不好,他好君子喔。”
一踏进屋就听见小凤的连番称赞,温报晴只微笑敷衍:“是喔。”
望向小凤一脸天真又讨好似的笑容,她淡淡挑眉,努力憋笑,已经猜到小凤下一句势必是——“我觉得他是个好男人,晴晴,你要相信我的直觉,千万不要错过了。”
温报晴爆笑了。“你讲这样会害我想起以前补习班那两个老师耶。”
有点创意好不?老拿同样的话来怂恿她去跟人交往。
“你把我以前的对白记那么熟干嘛呀?”小凤嘟嘴。
温报晴只是哈哈笑,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转身闪进厨房继续洗手作羹汤。她看似专心的洗洗切切,其实是在回避小凤刚才的话。
她比小凤更清楚沈书行的为人,他的确很好,处处关心她,又有才华,待在他身旁,她总有学不完的课题。
她好崇拜他。
说她完全感觉不到他对自己有意思,那是骗小孩的话;只是她不懂,弘风里明明有一堆哈他哈得要死的美女呀……他干嘛喜欢她?
他眼光最好有这么平凡啦……在她胡思乱想间,门铃又响了,她心口一跳,低头更卖力地包饺子,含糊道:“小凤,帮我开门。”尚未调适好混乱的情绪,她无法出去见沈书行。
“喔。”扭开水龙头,翟咏凤洗好手就乖乖出去了。
打开门,果然是沈书行回来了;接着,鄘宜萱也赴约来了。
在小凤简单介绍晴晴小窝来的第一位男宾时,宜萱脱下大墨镜,顶着苍白无神的素颜,仰首看着弘风沈总监的真面目。她暗暗打量,果真是讨老人家喜欢的型,严肃稳重,貌甚可靠,难怪二姨他们会对他赞不绝口。
“好挤喔!晴晴,你出去啦!”蹙眉嘟嚷,宜萱把晴晴赶出厨房,摆明是要她出去跟沈先生好好独处。
撇过头,小凤偷笑。真好,连大表姐都对他们表示支持咧,沈书行运气好好喔。
被逼出狭窄的厨房,温报晴踌躇了片刻才走进客厅,看着书桌前那道高大的背影,这一直教她难以忽视的男人……她抿唇,焕出柔柔浅笑,有些恍惚地想,他好像不仅走进了她的小窝,就连自己最隐蔽的角落……也被他占领了。
听见后头细碎的脚步声,沈书行回头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走上前,发现桌上多了台新笔电,自己的笔电则被他拔掉了电线放一旁去。她惊讶地望向他,他立即说:“这台是我荒废很久的笔电,送你正好。”他表情认真,眼神凌厉,又补说了句:
“别说不好,就当是你帮我完成案子的小酬劳。”借口,面对温小姐,他越来越精于制造借口。
乍听,她傻眼,看他那什么强硬的态度……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难防了喔,“是喔。”她颅向他,大眼闪动笑意。
这个男人根本是在睁眼说瞎话。她昨天才跑去NOVA看过电脑,眼前这台明明就是刚推出不久的新产品,他哪能“荒废很久”?
“是啊,我买了快四年了吧,一直用不到它,反正放在家里也是占位子,倒不如送你用,不然一直把它放着,太浪费地球资源了。”可怜的沈总监想讨好伊人,又唯恐遭受拒绝,已接近胡言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