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单挥挥手。“我满意是满意,可是红萼那儿,我到不敢这么确定。”
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说得韩天鹤面红耳赤。他很清楚,他的问题始终出在红萼身上。
阮单接着说:“我老实讲,我到现在还看不出我家红萼心意。”
韩天鹤一脸黯然,半晌答不上话。
见他难受,阮单也是于心不忍。
这个孩子也算打小看他长大,先不论红萼跟他处得怎样,但看他人品,阮单是满意的。韩天鹤平常怎么处理钱庄物事,又是怎么跟外边三教九流打交道,这些全瞒不过阮单眼睛,加上他对红萼的用心,阮单很清楚,他肯定不会让自个儿宝贝女儿受到一定点委屈。
可问题是,他在红萼面前的表现,也太差劲了--差到阮单想起来就要摇头。
昨儿阮单才问过红萼意见,对于韩天鹤,她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红萼顿了很久,才答了一句:“女儿不晓得。”
阮单从她眉宇看得出来,她这声不知,是真心不知,不是姑娘家羞涩腼腆的不知。就是这点教阮单没法安心。
要是她喜欢韩天鹤,事情就好办了;阮单肯定会选个黄道吉日,让两人成亲--现在就是担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阮单这个当爹的,没法在不清楚女儿心意下,贸然将她许配出去--那怕是最最认可的韩天鹤,也一样不行。
“这样吧。”阮单想出个点子。“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要想办法在一个月以后,让红萼自个儿点头答应嫁你--但我话说在前头,不许使些外七扭八的把戏。”
韩天鹤听得出来,阮单是在提醒他不得对红萼施什么无理手段。
“当然!“他连拍胸口保证。”天鹤绝对不会让阮叔、还有红萼难做人!”
“我信你。”阮单点头。“就这么说定?”
“多谢阮叔。”他身子一弯正打算行大礼,阮单却拉住他。
“免了,你要拜,等亲事谈成了之后再说。”
他听懂阮叔的意思,阮叔是要他把大礼留在大喜的日子。
知道阮单对他有信心,绷了一日夜的俊颜,总算有了笑容。
返家的路上,韩天鹤脑子不断动着,既然只有一个月时间,那么他昨天的打算--避个几天不见--或许不能行。
还是依照愿意,让她等个几天着急?
不成不成。他心里想着。之前他也出过远门,最长还是个把月才返抵家门,可看红萼,却没半点想念的反应。
阮叔给他的期限只有一个月--说长不长,要是一不小心,眨眼就过去了。
现在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他忖着。可过往七年,能想的法子他几乎都用过了,两人感情还不是在远地踏步?
苦恼苦恼。韩天鹤边想边摇头,浑不觉人已走到家门口。
听见脚步声,门房柳叔探头一望,却见自家少爷过家门而不入,赶忙喊人。
“少爷,您要上哪啊?”
韩天鹤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自家大门,不禁失笑。“瞧我,到家了都不晓得。”
“瞧您想得眉头紧皱,是遇上什么难题啦?”柳叔指指自己额头。对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很是关心。
“没什么。”韩天鹤当然不可能老实说。
踏进门里,忽地看见门边停了两顶轿子。
“谁来了?”他下巴朝轿子一点。
“我正要跟您说呢。”柳叔微笑。“您刚出门的时候,表小姐回来啦。”
柳叔嘴里喊的表小姐,正是韩天鹤的表妹--姓俞,闺名陵春。俞陵春长红萼两岁,去年刚嫁给京城老字号“理全中”药铺的当家杜宜轩。鹣鲽情深的两人,趁着南下备置药材机会,特来韩家拜会。
真是天助我也!一听表妹回来,纠在韩天鹤心里头的疑难全都解开了。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韩家亲戚里边,就数陵春跟红萼感情最好,年纪也相近。加上陵春热心,他有把握,只要同陵春提起阮叔的条件,陵春肯定愿意帮忙!
韩天鹤三步并成两步,欢快地奔向敞厅。
第2章(2)
果不其然,陵春一见韩天鹤,也不顾邻旁还有夫婿跟长辈在,劈头就问起她何时能喝到韩天鹤的喜酒。
他望着表妹眨了眨眼睛,陵春会意,是要她等会儿再说。
和陵春夫婿杜宜轩见面寒暄过后,韩天鹤指了指门外,俞陵春起身,表兄妹两就在敞厅门外窃窃私语了起来。
韩天鹤提出要求,希望表妹能在自家多住几天。
俞陵春眉尾一扬。“我是可以多住几天,然后呢?你要我帮你什么?”
果真聪明!韩天鹤一笑。“我是希望你用你名义,邀红萼到外边走走看看--当然,我也会同行。”
俞陵春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叹。“表哥,不是我爱说你,你也太温吞了。我都嫁到杜家整整一年,你跟红萼竟然还是跟从前一样,半点长进也没有!”
“你以为我不急?”他一脸无奈。
“光急有什么用?”俞陵春嗔。“要拿出实际作为啊。”
他眉一皱,听出她话中有话。“你觉得我该有什么作为?”
“有时我还真分不清楚你是聪明,还是装笨。”未出嫁前,俞陵春就时常语出惊人,成了亲后,她说话非但没收敛,反而更肆无忌惮。“你没听人家说过‘霸王硬上弓’,只要你想办法把红萼‘怎么样’了,她还不乖乖点头嫁你?”
“不行。”韩天鹤一口回绝。他对红萼可说是呵护备至,只要是会惹她伤心让她难受的事,全不在他考量之内。
“死脑筋,活该到现在还没办法把红萼娶进门。”俞陵春嘴里骂道,心里却是服气的。
她听自个儿夫婿说过,很多男人就是败在这个“色”字上,美色当头,什么忠孝节义通通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尤其红萼还是天仙一般的女子,要是一般男人,不七早八早将人吃干抹净才有鬼。
偏偏她这个表哥,一忍忍了七年。
“别一脸哭样,我又没说我不帮。”
他这会儿才绽出笑来。“我就知道表妹你善良体贴、才德兼备、蕙质兰心--”
俞陵春一哼。“你这张嘴,要是在红萼面前也一样溜就好了。”
一语中的。他搔了搔偷,笑得好不腼腆。
俞陵春不再调侃。“好啦,我这就去找红萼叙叙旧情,等我好消息。”
只见她挥了挥帕字,身一扭,大步往花园迈去。
俞陵春一出马,没有谈不拢的事。尤其她深知该怎么治这个相交多年的童年友伴。红萼重情,只消两句想念,再两滴阔别已久的眼泪,马上把红萼收服了。
当天正午,四顶轿子摇摇摆摆前往位在西湖东南岸的“城隍山”,此处不但风景优美,林木葱茏,山上还筑盖了不少名胜古刹。四人一到山脚,立刻见到一群群观湖礼佛的行客,将上下集市挤得水泄不通。
四人信步走进了城隍山脚最有名的饭馆--“皇儿饭”,小二一见,忙开了个雅座给他们。
“诸位大爷小姐,不知今天要用点什么?”
俞陵春有意让韩天鹤表现,特别使了个眼色,要夫婿不要开口。“表哥,这儿你熟,你点。”
韩天鹤笑了笑,很快点了几道招牌菜。“来个一鸡三吃,奶汤鲫鱼,记得那鲫鱼要把斤重的,肉才不显老。再来几个小碟,烫两碗竹叶青--”他朝红萼看了看。“你要不要也喝点?”
怎么可能!红萼瞪他一眼。
韩天鹤受用地笑了。
他就爱看她嗔怒的样子,被她一瞪,比喝了酒还消魂。
“还要几张油酥饼,件儿肉,木榔豆腐。”
“是,小的马上来。”
小二退下,韩天鹤很自然地帮红萼倒起茶水。
“渴了吧?先喝一点。”
瞧韩天鹤眼里只有身旁的红萼,俞陵春故意糗人。“表哥,这可不是我爱说你,同样是从韩家出来,怎么我跟宜轩就没茶可喝?”
捧着茶杯正要喝茶的红萼一听,赶忙把杯子放下。
“逗你的。”俞陵春哈哈一笑。“你喝你喝,我自己有手,我自个儿可以倒茶--”
“你少说两句没人会说你是哑巴。”韩天鹤边嗔,边倒了两杯茶送到表妹跟妹婿面前。“我说宜轩,我家妹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直口快,你可得多多担待。”
“一点也不,陵春极好。”长得忠厚温和的杜宜轩望着妻子,眉眼尽是温柔。他一向不爱说话,有个口舌伶俐的妻子,也算是个弥补。
“听见没有?!”俞陵春昂起鼻头。夫婿的眷爱,一向是她的安心与自信。“我说红萼,春姐教你一招,挑夫婿就得挑这种,不管他横看竖看我们,都觉得我们漂亮极好的男人--”
“红萼本来就极好,”韩天鹤抢白。“全身上下没一点能挑剔。”
俞陵春故意反问:“瞧你信誓旦旦,你亲眼见过?”
“春姐--”红萼脸皮薄,一听,立刻涨红脸。
一旁的韩天鹤也窘得接不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