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金商菊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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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丑……”东菊篱呢喃,像是没注意到脸上的泪,眼中只有长及胸腹的伤。

  至少在密道口的万俟懿看到的是这幅景象。

  他并非刻意偷窥妻子洗澡,是有点事想同她说,没想到房内正好有其他人在,只好暂时躲在一旁等待。

  虽然料想过会看见这一幕,但是他想不出必须避讳的理由,毕竟她是他的妻,只是万万没料到会见到她的泪……

  太阳穴上的青筋抽搐,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深邃的眼眸黯淡,却又燃烧着疼惜的火焰,最后他只能杵在哪儿,动也不动。

  她从没在他面前为这伤或者任何事哭过,就连他要求看那道疤时,她也是泰然处之,一派平静,怎知……她不是不在意,而是躲着他,偷偷啜泣。

  那道疤,牵扯了多少伤心的回忆,又是伤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谁能舍得?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她是因为在意那道疤,才遣退服侍的人。

  不自觉的,万俟懿走出密道。

  东菊篱慢半拍,在镜中和他的视线交会,随即一愣,眼泪也停了,但是她没有露出仓皇失措的神色,反而持续与他在镜中对望。

  万俟懿也没开口,两人的视线在不真实的倒影中纠缠,即使沉默,却各有心思。

  良久,他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从身后揽过那细小的肩头,良辩的口才如今一点作用也没有,他思考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

  “你不该出来,外头还有人。”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赤裸着身子,东菊篱从容的抹去泪水,压低声音警告。

  万俟懿没答腔,一只手往下移,搁在柳腰上,然后收紧双臂,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分不清是否为怒气的浓重鼻息喷吐在她的肩颈。

  她是他的一流女流,总是坚强、聪明到让他忘了她也是个女人。

  然而,他心底是希望她能够对自己示弱的。

  在某些不影响正事的小事上,能表现出属于她的真正感受,他才能同她一般,知她、懂她、为她。而非如同现在这样,她凡事都为他打理妥当,他却越来越不懂她的心。

  以前,他们看的是相同的东西,现在,她看的好像是他要的东西。

  是她变了,还是被迫改变?

  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他们不是该更理解彼此才对?

  那为何她已经很久不曾喊过自己一声“懿哥”?

  唉,他渴望听她那么叫唤自己。

  “小菊要洗澡了?我帮你。”佯装无事,万俟懿扬起温和的笑容,打横抱起她。

  东菊篱心下一突,忙不迭的揽住他的肩头,迎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顿时又垂下头,还空出一手遮住胸前的春光。

  她以为自己够冷静……至少强烈的意志力能逼她在看见镜中的他时维持镇定,丝毫未显露心底的难为情,没想到他一个意料外的举动,使她不小心露了馅,连正眼也不敢瞧他一下。

  她不知道爱上自己的丈夫会怎样,却不敢表现出爱上的痴迷,深怕他认为自己满脑子风花雪月,忽略了正事,所以越来越小心谨慎,保持能让自己冷静的距离,不敢像以前那样,为了讨好他便随意的撒娇。

  自从认清自己的心,以往不经心的事都有了特殊意义,有时候她连为他倒茶,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都会心跳加速,也终于明白万俟泰说的那种感觉。

  万俟懿注意到她变得矜持的举动,以及泛红的耳朵,却不太了解原因,毕竟从没见她有这种反应。

  轻手轻脚的把她放进浴桶后,他暗自决定再观察一阵子看看。

  也许……是不愿被他看见那自卑的伤口。

  他拿起质地细致的软布开始替她擦洗,她则维持一手遮住自己的动作,有些害臊的缩在浴桶里,不似方才那般坦荡。

  “你不丑。”眸光轻敛,万俟懿忽然开口。

  东菊篱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有些怔愣住。

  “你不丑。”他又说了一次,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小菊。”

  她喉头一梗,鼻子霎时酸刺不已。

  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

  她微微垂下螓首,不想脸上的喜悦被他发现。

  “小菊现在怎么都不问了?”他的动作稍嫌笨拙,却带着不容忽略的体贴。

  他指的是那个她曾经每天都要问上一次的老问题,现在却不曾听她问了。

  “小菊知道主公会怎么回答,所以没有疑问了。”她谨慎的说,其实是不想再听见他那只爱她的才能的回答。

  万俟懿观察着她少见的反应,心底有几个猜测,但还不确定之前,不会鲁莽的说出口,于是转移话锋,“明天上路?”

  “嗯,敖家已经来了回覆,说是等很久了。”东菊篱稍微向前,让他刷洗背部。

  “没见人这么喜欢把银两推出来的。”万俟懿打趣的说,让软布吸饱了水,举高,轻轻一拧,温热的水流在白皙的肌肤上滚动,黑眸霎时闪烁不已。

  他想,自己真的忍耐太久。

  也许早该抱她,偏偏一直在等,等她真正爱上自己……不为男性的自尊,纯粹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她会因为爱上别的男人,而后悔被他碰过。

  他不认为自己过度珍惜她,只是爱上一个人,自然会为她着想。

  所以,他还是忍。

  “不过大部分人都会同我们一样,收得很欢喜。”东菊篱不习惯这种亲匿的时候,所以笑声有点不自然的高亢。

  她暗自庆幸自己还懂得说笑。

  倘若被他察觉她的心思……总觉得他会瞧不起她。

  他一定会想,在这种重要时期,她不该把专注力放在其他事情之上,所以她得谨慎些。

  万俟懿绕到正面,要她把修长的腿儿伸出来。

  他们金岳的浴桶和其他地方不同,比较浅,也比较长,所以她只要稍微抬腿就能照做,偏偏很犹豫。

  他就站在她的正前方,如果那么做了,不就什么都教他看光光?

  虽然曾经诱惑过他,但是那时候她还没有这种面对他会害羞的情况,现在就不同了……

  “我自己洗吧!”东菊篱扬起笑容,伸手向他讨软布。

  万俟懿凝视她片刻,才把软布交给她,然后选了张椅子坐下。

  “谁和你去?”

  “徐离头子派五名帮众负责‘押送’我。”察觉他坐在自己的右后方,东菊篱稍微侧过身子,背对着他,紧张狂跳的心儿才平复了些。

  “甚好。”万俟懿瞬也不瞬的盯着妻子的背影。

  绾高的长发,纤细的颈项,白玉无瑕的背脊,他发现欲望正催促着自己向前去,把她捧起,用唇膜拜那美丽的线条,从头到脚。

  他浑身因为想要她而发疼。

  这正是他不敢回房的原因。

  东菊篱察觉他不再说话,因为那双难以忽视的视线感搔刺了她的后颈,一种曾经在某个想不起的时候感受过的燥热缓缓的由体内深处窜出,接着,她边洗,边发现自己的皮肤染上一层绯红,而且全身上下都是。

  第7章(2)

  “主公的书都看完了?”她于是匆忙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没,但是心神不宁。”万俟懿的声音非常轻柔。

  “所有的事情都在计画中,主公别担心。”东菊篱安慰,同时强迫自己别去理会他的目光。

  “福家兄妹还在金岳,我怕你一出城,就会有危险。”他的声音更轻。

  听他提起福家兄妹,她的动作停住。

  他随即注意到了,却在心里认为她是害怕,不愿她再去回忆痛苦,遂也没多问。

  “佣兵队已经部署在他们待的屋子之外,家里的细作也都在监视之下,而且我请敖氏前来接我,现在估计已经快到金岳,他们会护送我安全到敖氏。”她边说边捞来挂在一旁的外袍,从水中起身。

  万俟懿立刻上前,接过袍子,替她披上。

  “你应该知道那批货银要送到哪儿,替我好好的处理,那是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一笔投资。”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手却紧紧的抱住她,似乎不放心让她走。

  这批货银将要以东家的名义送进战氏,做为资助战氏东山再起的资金,更表明和万俟家断绝关系后,吞下北方的东家将投靠战氏,而接下来,就换他主动到长孙氏的阵营。

  如此一来,天下人将知道东家和万俟家划清界线。

  他们分两方面进行,再加以会合,非常得当。

  “小菊明白,一定不会让主公失望。”她得在战氏待一阵子了。

  万俟懿紧搂着她,语气充满信任,“我相信你办得到。”

  没错,他的理智相信,但是……他已经发过誓不再让任何人轻易的送死,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她。

  明白他担心自己的命,东菊篱缓缓的回抱住他,“将来,一定有一天,小菊和主公将在战场上碰面,约定好了,小菊不会先走。”

  她还得帮助他爬上霸主之位,不会轻易的丧命。

  “没错,留着命,千万别比我先走。”他的语气平静,却能听出字句中的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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