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上银白月亮,她轻吐口气。曾听人说过,心若有依归,何处便是家,如今,是不是因为她的心无法融入这个时代,所以她才会如此惆怅难过?但她实在无法排解心底那格格不入的感受啊。
水声入耳,偏头望去,原来左边前方有个水池,池边散放着几块大石,隐隐约约能见到池上有花绽放。她所站的位置只能看清楚一部分的水池,另一面延伸至黑暗中,看也看不见。
应该是莲花吧?晴旸心底猜想着。再望一眼晴羽所在的位置,她寻了颗大石头,拍去上头的灰尘,抓紧裙襬一屁股坐上去。一手撑着下颔,她心想,看样子,这宴会还有得拖了。
迟疑了会儿,她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支小巧的玉笛,笛身莹白剔透,只有她指尖到手肘的长度。这玉笛是她偶然间得到的。抿唇笑了下,她爱怜的抚过笛身。以前她曾学过笛子,来到这里后,吹笛成为唯一能慰藉她思乡情愁的嗜好了。至少这清脆的笛声……历经千年依旧不变。
白色玉笛在她手中轻转一圈,贴上她红嫩的唇。闭上眼,低沉温润的笛声即响,曲音低柔带着凄美,哀怨又带着抚慰,转折轻扬、低音荡漾,而后倏扬激烈磅,下一刻却又变得平静悠扬,声音渐歇,直至全灭。
吹完一首曲子后,晴旸心底的忧闷稍解,小脸也不再那么僵凝,甚至微微露出一抹浅笑,她宝贝的用袖子将玉笛擦过一遍,才小心翼翼的收回怀中。
“啊~”她发泄似的嚷了声,倏地,柳眉疑惑的微蹙。方才没仔细看,黑暗中的另一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开始她以为是大石头,仔细凝神一看,那好像……是一个人的身影?
一颗头颅歪过来、别过去,越看越像是个人,她试探性的开口,“有人吗?”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周回荡着。
屏着气,眼儿眨啊眨的,等待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口气,笑笑的揉揉鼻子。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正当她这么想着时,黑暗里却传来清楚的回应—
“嗯。”
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晴旸被吓得倒吸一口气,心跳加速。捂着胸口,她轻喘着。没想到真的有人,而且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男人。
“你、你也是来参加赏花宴的吗?”吸口气,她尽量用着平稳的语气问道。要死了!该不会在这碰到坏人吧?早知道就不躲到角落来了。
她没记错的话,这年头很流行反清复明,常常听到一些天地会的潜入宫里,她可不想胡里胡涂当个枉死鬼。
“嗯。”
听到他的回应,晴旸稍稍放心。如果是来参加赏花宴的,那应该不是搞暗杀的叛乱份子,可能和她一样,觉得无聊才躲到这里来寻求安静吧?自顾自的想了一堆,她也松了戒心,突然觉得黑暗中的人是她的同志而笑咧了嘴。
“妳的笛音……很美。”
晴旸愣了下,双颊倏地泛红。对吼!既然他刚刚坐在那边,自然也听到她方才吹的笛子。不好意思的搔搔脸,她轻声开口,“谢谢,你是第一个称赞我吹笛好听的人。”光凭这点,她就对对方有莫名的好感。嘿嘿,不是每个人都识货的。
“为什么?”
听得出对方语气里的疑惑,晴旸耸耸肩,双手一摊的解释,“我阿玛和额娘每回听我吹笛,都像夫子在考试一样,只会指出错误。我曾试过一次,吹给姊姊听,结果她一听,两眼一闭,睡起大觉来。自此以后,我宁可吹给养在厨房里的小黄狗听,也不愿对牛弹琴了。”说到底,她也是很无奈的,居然连个知音人都没有。
“呵……”低沉的笑声传来。
晴旸忍不住也跟着笑开,一会儿后,才想到,“你怎么不过去跟大家玩?”听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应该是一个成熟有魅力的男人。
黑暗中沉默了好一会儿,久久才又传来他的声音,“我去……只怕会吓坏姑娘家。”声音里,多了一丝自嘲的意味。
他这么说让晴旸心底不禁抽了下,摸上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这样讲?”
莫非他长得很丑?啊!也对,声音好听的人,不见得长得好看。不过,应该还好吧?只要不是太离谱,都不至于吓到人吧。
“……”
这次等了更久都没回应,晴旸眼珠一转,拍拍她身边另一颗大石头,“来啊,过来坐着聊天吧,我保证不会被吓跑。”笑咪咪的说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亲近这个人,也许……是因为难得碰到知音人吧。
“妳若逃了呢?”
柳眉轻皱。这男人该不会真把人吓跑过吧?才这么不信任别人说的话。不过她也并非说大话,在二十一世纪,她老妈娘家开的是葬仪社,国中开始她就常去打工帮忙,还客串过孝女白琴哩,所以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想吓她?呿!还早咧。
“如果我跑了,那就……嗯,随你处置吧。”标准的没诚意回答。反正她肯定自己不会吓得掉头就跑。
“……”又是沉默,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好像是走路时衣服摩擦的声响。
晴旸隐约中看到有人影在动,蓦然间,火星跳动,远远的燃起一簇小小的烛火,慢慢的离她越来越近。
随着光亮的靠近,晴旸一颗心也吊得老高,屏息以待。黑暗中的人影终于清晰可见,先映入她眼帘的,是玄色的长袍衣角,目光再往上,看清来人的脸后,她愣了下。那是张冷冰冰的脸,眉目间隐隐有股杀气。她纳闷的拧起眉头。他就是刚才跟她在黑暗中对话的人?
还来不及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玄衣男子身后又冒出道颀长白影,他缓缓自玄衣男子身后站出来,那脚步似乎有点跛?两人又靠近她几步,这一次,她清楚的看见来人的容貌。
第2章(1)
秀美的眸子里,塞满一个人的身影,晴旸不由得屏息,缓缓的站起身。来人有双她有生以来见过最深邃的黑眸,狭长的凤眼中流露出一股忧郁,让她也跟着揪心。
此刻,她有股冲动,她好想、好想抹去他眼底的忧伤。洁白衣衫上洒落着月光,让他整个人就像清风一样的不真实,人影映月,淡淡如光,衣袂飘扬,盈盈如风,晴旸看痴了,仅仅刹那间,她怦然心动。
她没注意到的是,从黑暗中现身的两人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反应,尤其是走在前头的玄衣男子,一手提着灯,另一手却紧握成拳。
好一会晴旸才从两人相视的魔咒中回过神来,柔嫩的双颊绯红一片,“哇!”
赞叹的声音滚出喉间。
一听到她的叫声,白衣男子闭了闭眼,玄衣男子眸中冷厉光芒一闪,运足了内劲,就待晴旸转身逃跑时,自身后给她一掌,让她丧命!
哪知晴旸非但没有跑,反而一个箭步上前,还顺手将被她的反应弄懵的玄衣男子给推开。
“哇!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刚刚干么吓我?害我真以为你生得什么三头六臂呢!”她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胸膛,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失礼。
白衣男子冴异的睁圆了眼,深邃黑眸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的小脸,“你不怕我。”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她的眼睛灿亮如星、清澈无伪,不是说谎骗他,她是真的不惧怕。
晴旸挑起一边的柳眉,“怕什么?”她这辈子只听过长得太丑吓坏人,还没听过长得太俊美也会吓死人。
“我……”垂放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
晴旸了解他未出的话语,“喔,你说这个啊?”想也不想的伸出手,她摸上横过他脸上的两道疤。
指间带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怜惜轻抚着,真心的为他感到疼惜。原本应该是俊逸出尘的脸庞上,居然出现两道丑丑的疤痕,一道自右额到左眼尾,另一道自他左脸下方延伸圣颈脖,这条长疤狰狞许多,可以想像,他当初受伤时有多痛。
嫩白小手在他脸上碰触着,还捧起他的脸左右摆弄了下,而后弯起红唇,“还好啦,没有多恐怖啊。”以前看过比他恐怖十倍的都有呢!这根本不算什么。
一瞬间,她的笑容狠狠地撞进他的心里,他怔愣地凝视着这近在咫尺的脸,一颗心倏地失速,为她这抹笑而慌乱了。
“大胆!还不快点放开你的手。”玄衣男子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正在轻薄自己的主子,一怒之下,便伸手格开她的手。
肩膀让人推了下,晴旸踉跄几步,悻悻然的瞪他一眼,“呿!”有够没礼貌的,他娘一定忘了教他要尊重女人。
“你!”她不敬的态度令人发怒,玄衣男子额际的青筋隐隐浮现。
“博赫。”白衣男子轻喝了声。
玄衣男子立即垂眸,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