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醉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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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傲天这人脑子虽硬,但有个优点,就是知错能改。他虚心把事情从头想了一遍,加上琉璃留下的「下堂书」,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每到深夜,他要福山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总会欲言又止,一副有话想说的表情。

  可他钝,要不是今天找不到她人,又看了这封信……或许到现在,他还不明了自己多过分。

  设身处地想,要是今天被冷落的人是他,别说一个月,他一天也忍不下去。

  他没法想象每天每夜,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帮他烧菜、谈天说地——

  肯定是心如刀割,却又有口难言!

  思及此,浪涛般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

  带她回来!

  他不能就这样失去她!

  「我现在就去尹家找她解释清楚——」即说即做,话还没说完,他人已转身走了三步远。

  「等等等等——」权老爷赶忙留人。「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

  「她都已经写出这样一封信,我怎能不急?」一想到琉璃受的委屈,他恨不得重打自己一巴掌——如果这样就能挽回她,他毫不犹豫。

  想想,一个那么温柔、可人、聪明又善良的女子,他竟然无意之中,伤她那么深!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你慢点过去。」权老爷硬是把儿子拉回来。「我刚才的问话,你还没回答我。」

  「您刚问什么?」他现在满脑袋全是琉璃,哪记得爹刚才说了什么。

  老天!权老爷一拍额头。「就洞房花烛、传宗接代的事啊!你到底懂不懂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他心坎里。说真话,与琉璃相处一整个月来,夜里不知作了多少旖旎春梦。他一直把这事藏在心底,也不知该向谁问起。

  他到现在还摸不透,他那么遐想琉璃,是正常的吗?

  「我——」

  「怎么样?」权老爷察言观色。「不甚了解,是不?」

  话都已经挑这么白了,他索性承认了。「对,孩儿确实不太懂传宗接代的方法。」

  这话传出去谁相信?权老爷在心里叹息。堂堂「古今斋」少东,怎么会如此不识情趣,比呆头鹅还不如!

  好在,好在自己已有安排。「张容,准备马车。」权老爷说。

  「那我动身了,爹早点休息。」权傲天以为爹要张容备车,是要送他到尹家。

  没料到爹竟从他后脑杓拍了一掌。「谁说要去尹家?我是要带你去云霞楼。」

  啊?!权傲天倏地转身。「去花楼做什么?」

  「当然是去学习传宗接代的事啊。」权老请没好气。「说来是爹疏忽,我该在你成亲之前,先弄清楚你懂不懂男女敦伦之事。不过亡羊补牢,现在学也还不算太晚——」

  「我不去。」权傲天不喜欢花楼,对其它女人也没什么兴趣。要他想,他宁可现在就上尹家向琉璃赔罪,也不愿浪费时间在那种虚情往来的地方流连。

  可权老爷一句话,让他不再坚持。

  「好啊,不去。那琉璃那儿,你也休想再把她找回来了。」

  这么严重!他心一震。「为什么这么说?」

  「你再把这封信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然后告诉我,琉璃为什么要走?」权老爷望望笺纸。

  权傲天早把信里字句记得清清楚楚——她是因为自责,没办法帮他生出权家子嗣,才黯然求去。

  而要生出子嗣,头一要件,就是得圆房。

  一瞧儿子表情,权老爷知道他懂了。

  真是让人挂心的孩子。权老爷在心里叹。

  「懂的话就快走,」权老爷推着儿子的肩膀。「姑娘已经等你等很久了——」

  第5章(1)

  经过了一夜的「亡羊补牢」之后,权傲天终于在天微亮之际,搭着自家马车返抵家门。

  睡眼惺忪的福山撩开车帘,望着神色迷茫的主子问:「少爷,您要不要到库房歇息一会儿?」

  权傲天猛地回神。

  「不,从今以后,我晚上不上库房睡了。」他望了东侧一眼。东侧,是「花雨楼」的方向。「你等会儿把我的东西全搬进『花雨楼』,以后我就在那儿休息。」

  福山一讶——想不到张总管的主意这么有效,才一晚,少爷就开窍了?

  「还有,」他转身吩咐:「帮我准备一些琉璃爱吃的点心,我等会儿要上尹家去。」

  「少爷——」福山亦步亦趋。「看您这样子,您打算今天就把少夫人接回来?」

  这不是在问废话?他一看福山。「对了,过去一个月,少夫人有没有跟你埋怨过我什么?」

  「从来没有。」福山连连摇手。「少夫人向来只关心您的心情跟身体,其它的,她很少提。」

  「下回,我是说等她回来,你要是听见她怨我什么,记得告诉我。我亏欠她太多,想弥补她,又不知道从何弥补起。」

  福山张大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少爷的意思是……您愿意为了少奶奶改性子?」

  他停步看着福山。「你也认为我脾气该改?」

  「不不不——小的不是这意思——」福山哪敢直言。

  明明就是这意思。他瞪了福山一眼。

  「不是,」福山慌张地解释:「小的只是觉得,少爷您样样都好,不但做事认真,而且买卖童叟无欺,讲信用又负责,不过,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见他支吾了半天,权傲天索性代答:「冥顽不灵?」

  福山嘿嘿笑着,不敢搭腔,就怕捋了虎须。

  他抬头叹了口气。「我爹说我脑筋固执死板,不通人情事理,还常有见树不见林的毛病。加上从小没什么跟姑娘相处的经验,不但不懂情趣,不体贴,更不知道如何善解人意。」

  这番话,是爹抓他上花楼在路上骂的。他本想辩说没这回事,可再一想被自己气跑的琉璃,气势倏地弱了一半。

  扪心自省——他发现,爹好像没骂错。

  他想起爹苦口婆心的劝告:「以往你孤家寡人一个,喜欢怎么做,喜欢做什么,只要你开心,爹都没意见。可现在多了一个琉璃,虽然开头是爹逼你去娶的,可你刚也说了,你不会再娶其它人,她是你认定的妻子。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好好照顾人家?」

  「呃——」福山没想到老爷这么不留情面,竟把少爷的毛病一口气全挑了出来。

  权傲天不笨,一见福山一径傻笑,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想不到自个儿毛病这么多——他摇摇头往前走。这会儿他倒开始担心了,他这么一个毛病重重的人,琉璃她,还肯继续陪在他身边吗?

  权傲天来的时候,琉璃正坐在房里绣花,绣的是一枝淡粉颜色、含苞待放的木芙蓉花。

  之所以会绣木芙蓉花,是想起两人在库房说话的第一晚,傲天曾笑过她像朵木芙蓉,一喝醉,脸就通红。

  她打算做个荷包送他——假若还有机会再回他身边的话。

  不行——一发觉自己又在想些丧气话,她忙拍拍脸颊要自己打起精神。

  不过,不晓得傲天这时候在做什么?一个闪神,想他的念头又从她心里跃了出来,完全不受控制。

  他发现她不见了吗?他会担心吗?

  就这样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想得太入神,就连婢女一路嚷嚷,她也浑然不觉。

  「小姐。」

  婢女银花突然自窗外冒出来,琉璃一愕,手里的针一滑,正正刺进她手指,豆大的血滴渗了出来。

  「你瞧瞧你,吓到我了!」她吸着手指说道。

  一见主子流血,银花忙奔进房里拿帕子按住。「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一路跑一路喊您,您没听见?」

  她一瞧银花跑得满头热汗,便知银花所言不假。肯定是自己刚刚想得太入神,没听见。「瞧你喘的,什么事?」

  银花漾起满脸笑。「您听了肯定开心,姑爷正坐在厅上等您呢!」

  傲天来了!琉璃惊喜地站起,结果不小心碰掉了她手边的绣屏,绣线利剪什么的全散了一地。

  见主子弯身想拾,银花抢着帮忙。「这儿奴婢来就好,您快去见姑爷吧。」

  这一撞,正好把她飞出去的魂儿倏地拉回来。好在她及时警醒——她蓦地记起昨晚跟娘说过的,打算趁这个机会,把闷在心里的事,一口气弄个清楚。

  「不,我不打算马上见他。

  尤其,她又想到——他之所以过来找她,是出于自愿,或者,又像成亲那样,是被爹给逼来的?

  「小姐?」银花不解地看着她。「您昨天不是才说过,要奴婢陪您演出戏,好探探姑爷的心意,现在姑爷都来了——」

  琉璃拾起一地的零碎,又重新坐了下来。「你以为他来了,就表示他在乎我?」

  「不然呢?」银花搔搔头。

  她叹口气。「他这个人呐,说好懂也好懂,说难懂也难懂,总而言之,他过来看我,跟他在乎我,很可能是两回事。」

  「那怎么办?」银花说。「继续让姑爷在大厅上等?」

  这倒也不行。她想了片刻。「这样吧,你先把他请到花园去,端壶好茶跟点心过去,我花点时间想想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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