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他们有些是京城商行,曾经受过李家恩惠,现在知道李彧炎有难,便自动自发而来。
谢过众人的帮助后,乌灵等人将两人送回李宅,经过几天的调养,幸运的已无大碍。
李彧炎清醒后听着乌灵的报告,才知道大概是地动让他们陷入断层中的地下水道,在山势挤压之下,他们从地下水道被冲至外头河面,才能教人发现。
而且段询和傅寻桦也已控制住皇宫内的战局,几位公主受到波及而亡,三位皇子更是自相残杀至死,麾下的将领则全被傅寻桦以叛变之名拿下,四大家族底下的官员因此得以入宫主持大局,先稳住群龙无首的局面。
此刻,也已经是新年。
原以为宫中突逢大祸,京城百姓该是一片哀戚,岂料人民反倒是大肆庆祝,尽管霜雪铺天盖地落下,依旧消停不了年节的热闹气氛,到处皆是旗帜蔽天,喧闹不断,大有为即将改朝换代提前庆祝之意。
就在大年初一的夜晚,雪花沙沙飘落,铺满一地银辉,只见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停在李家后门。
“爷,可以走了。”负责驾马的褚善低声禀告。
“走。”已坐在马车上的李彧炎沉声吩咐。
马车缓缓驶向僻静的巷弄,马车上的李彧炎将明小满搂进怀中,角落里还搁着火炉,就怕她冻着。
“咱们真走得了?”开口问的是坐在对座的上官凌。
“真要走,岂有走不了的道理?”李彧炎撇嘴。
连日来有不少京城百姓聚集在他家外头,更有不少商行掌柜远道而来探视,就连宫里的大票官员都不放过他,硬是想上门拜访,全都教他以身弱养病为由暂时打发了。
眼前的情况太吊诡,出乎他意料之外,最好的法子就是远离京城,或者该说,远离射日。
反正,他真正想拥有的,已经在怀中了。
“哥哥,大伙想见你,你都不肯见,如今又偷偷摸摸地走,会不会惹恼你的亲戚们?”明小满像猫儿般窝在他怀里。
“不管他们。”
“可是连乌将军也没说一声,这样好吗?”
说到乌灵,上官凌脸色变了变。
“无妨。”李彧炎低笑。“要是有缘,总是会再见面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先离开京城。咱们直接朝大凉去,先去谢谢大凉皇帝的帮助,之后再到陵兰定下,在那成亲,好不?”
“……你不回衔月城了?”
“你想回衔月城?”
“嗯……只要有哥哥在,哪里都好。”
李彧炎爱怜地轻捏她粉嫩的颊,见她瑟缩了下,又紧张的问:“疼吗?”
“不疼。”
“不疼你何必缩?”他心疼地轻抚她的脸,上头的伤痕早已消失不见。
“愈掐愈圆了。”她扁了扁嘴,不想说近几日她可说是养尊处优,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把她整个人养胖了一圈,连带着脸也更圆了几分,要是再掐下去,她真的要变成满月了。
“圆点好,看起来多福气。”李彧炎伸出另只手,两手一起掐。“感谢我吧,为了要让你福气些,我得辛劳一点。”
“不要再掐了!”明小满气得想咬他的手,然而两颊还是被掐住,只得求救。
“凌,救我!”
上官凌眼角抽搐,懒得理睬他们的幼稚举动,迳自开口,“彧炎,你还记得从衔月城北上时,我跟你说过你这一趟来,是要做一件大事吗?”
“……什么意思?”李彧炎放开不断蠕动挣扎的小女人,任由她爬到他腿上,抓着他的手又啃又咬。
他喜欢她活泼有朝气,喜欢她在他身上造次,这远胜过她被封在石棺,埋在黄土底下的模样,那一幕,他永远都不想再想起。
思及此,他不禁紧握住她的手,紧密得不准任何人再有机会将他俩分开。
上官凌直看着窗外好半晌,才缓缓调回眼神,笑得别有深意。“如果我说,你来到京城是为了登基为帝,你信吗?”
李彧炎神色不变。“信了又如何?我不想做的事,谁能勉强得了我?”他其实早有预感,李氏宗亲一直带着朝中数位大臣来访,甚至连宰相都急着见他这状况教他心生古怪,才会决定挑在大年初一的夜晚悄悄离开。
“老天。”上官凌却指着上头笑。
他微眯起黑瞳,同时就听见褚善紧张的声音。
“爷儿,雪太深,马车动不了,而且前头好像有官兵。”
李彧炎扬起浓眉,愈发疑惑地看着笑得坏心眼的上官凌,不一会就听见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彧炎,小满很怕冷,想走也别挑风雪这么大的夜晚。”自车外传来的是乌灵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只能暂且打消念头,返回李宅。
然而,之后几日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怎么着,大雪怎么也不肯停,京城几乎要被埋进绵延不绝的霜雪底下。
走不了的李彧炎只能任由李氏宗亲天天带人上门当说客,而说来说去,全都不脱一件事。
“射日已无皇族,而泰漠太子还留在境内,听说屠灵山上的驻军也增加到十万,要是这当头他举兵攻入,谁来护着京城百姓?”宰相试图动之以情。
“靖王爷呢?”他懒声回道,只想将烫手山芋交给他人。
“难道你不知道靖王爷早死在山崩那一天了?中州百姓还为此欢腾庆贺呢!”
宰相说完,又补了句,“况且就算靖王爷尚在,也不可能立他为帝。”
“我与穆纳岳交好,他不会在这当头攻进射日。”
“那是你和泰漠太子的交情,可不是射日和他的交情。”光禄卿也忍不住出声了,“今儿个大凉的使节到来,说要庆贺你登基。”
李彧炎不禁乏力。“我犯的明明是罪大恶极的死罪,怎么没人拿我治罪,反倒是要我登基当皇帝?未免太儿戏了?”简直荒唐得教他连笑都笑不出来。
“压根不儿戏,就连京城百姓都引颈期盼你登基。”光禄卿微笑道:“也许是天意,又也许是幸宁皇造孽多年,早已使百姓怒不可遏,你掀开了帝棺,等于替百姓出了一口气,人民皆认是该由你登基。”
托着额,李彧炎好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才幽幽地说:“那根本是他们以为李氏富可敌国,要是李氏为皇,他们往后的日子就好了。”
到底是怎么搞的?他叛变,只是想要回小满儿,怎么这会却成了英雄?这样的变化,是他始料未及,却又难以脱身的险地。
“不如这样吧——”在旁沉默许久的上官凌低声道。
“贱等玄人!能与老夫同处一室已是你莫大的福气,休要开口!”宰相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李彧炎见状,微眯起眼,“凌,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彧炎!”宰相怒拧一双花白的长眉。
“在我眼里没有良民贱民,和贪权贪势的人相比,玄人倒还比较值得信赖。”
他笑得冷然,费力看向好友。“凌,说吧,让我听听你的高见。”
“如要再度说服京城百姓和邻近诸国,倒不如你明日直接上天坛祈求老天别再降大雪,要是你不能让雪停,就代表老天并不认同你是天子,那么自然没有人可以勉强你登基,相信大伙也不会再为难你。”上官凌笑着。
他赞赏的勾起笑。“就这么做。”
“这怎么成?”
“伯父这口气似乎认定我没法子让雪停下来,既是如此,又何必要我登基?”
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大伯父。
光禄卿不禁语塞,无奈地看了宰相一眼。
李彧炎见状,笑意更深。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看得比谁都透彻,自然明白李氏宗亲联合段家、乌家和傅家要推举他登基,究竟是何用意。
只是向来他都不把他人当棋子运作,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
第10章(2)
翌日,风雪依旧,可北郊天坛仍聚集了一堆百姓,等着李彧炎上天坛祈福,平息这场百年大雪。
“小满儿,你待在马车上。”
“不,我跟你一道。”明小满坚持,握住他温热的左右手,随他下马车,但马上被迎面而来的冰冷给刺得缩紧颈项。
“你是怕我无法平息风雪,百姓会因而暴动兹事牵连我?”轻叹口气,他接过褚善递来的油伞。
“……嗯。”虽说两人未成亲,但她心意已决,往后必定祸福与共。
“傻瓜。”
他心怜地轻揪她发冻的嫩颊一下,才拉着她一路走上通往天坛的阶梯,可耳边突地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说他身边的女人乃是前朝冷宫娘娘,他微恼地横眼瞪去,然而人潮拥挤,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嚼舌根。
“哥哥?”感觉他停下脚步,明小满奇怪地偏头看他。
“没事。”李彧炎深吸口气,经过两列百官,逐步踏上天坛之顶。
说也奇怪,当他踏上天坛的瞬间,天地突地震动了起来,天空也响起雷声。
底下百姓莫不议论纷纷,就连百官也被这古怪奇景震得不断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