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被获准交到她手中的,是一柄金手镜,小巧的镜面清晰透亮。
然而她只是细审着上头精致的离花,就是不看镜面。
“娘娘不喜欢?”徐磊有些意外。
虽说皇后娘娘从几个月前便要他准备一些小饰物,给将出世的皇子周岁时抓周,但他想也得要准备几样姑娘家喜欢的小东西才对,而这可以拿在手中的金柄镜便是他的得意之作,想不到得到的反应竟是这么冷淡,教他有些失望。
“……最近开始不喜欢。”尤其这面镜子才巴掌大而已。
“咦?”徐磊不解看着她,又不敢多问,只好摸摸鼻子,继续取出木匣底下的宝贝。“这是皇后娘娘交代的金雕面具。”
“哇……”她将足以掩覆到鼻子的半面面具接过手,细抚上头雕工。“徐师傅的雕工果真是一绝,就连细处都处理得极为滑润。”
徐磊闻言,不由得低笑。“娘娘这神情教我想起去年时,皇上到镇金县取那金雕面具的喜悦模样,让我这个金匠觉得一切都满足了。”
明小满看向他,笑眯水眸。
去年,哥哥给了她惊喜,今年,她当然也要回报他。自从哥哥说要在皇城举行壁邪典,她便打算亲自雕刻面具,无奈她有孕在身,就怕炉房太热伤了孩子,所以只好委请徐磊打造,再顺便替她做一些小玩意,等孩子出生时让他抓周。
“大厅何时如此金光闪闪?闪得我眼睛都快要张不开了。”
戏谵的笑声一传来,坐在一旁的乌灵随即迎上前去,明小满也笑着回过头。
“凌,你回来了。”
上官凌一身镶银丝玄黑锦袍,头戴三寸冠,俊面如玉,笑噙春风。
“小满,原来你溜到这儿了。”
原来?明小满微愕,总觉得这字眼不太寻常。
可就在她听出弦外之音,正打算赶紧走人时,一道低醇又微藏怒意的沉嗓便已响起。
“小满儿要上哪,怎么没找朕一块?”
她顿时又僵直了圆润的身躯,小脸皱成一团,好一会才缓缓回身,勾起谄媚又讨好的笑。“臣妾见过皇上。”
只见李彧炎身着交领团龙镶金丝黄袍,头戴金冠,立体的眉骨底下,深邃的黑眸微眯,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
“……哥哥,对不起。”见谄媚无效,她乖乖地垂下脸走到他跟前。
“对不起什么?”李彧炎依旧面无表情。
明小满可怜兮兮地扁起嘴,探手轻抓住他的手,在掌心轻挲。“人家没有告诉你一声就跑出宫了。”呜呜,哥哥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她好可怜,撒娇也没人疼。
“为什么这么做?”沉嗓裹着霜雪,长指由着她轻扯。
“人家想吃杏饼嘛。”她扮无辜,抬眼的瞬间,已有泪水在眸底待命。
“御膳房不也准备了杏饼?”
“味道不一样。”
“可以差人去买。”
“人家想要自己买。”话落瞬间,见他脸色微变,她赶紧再补充一句。“孩子就快要足月了,多活动活动比较好生产。对不对,凌?”
说着,她赶紧回头讨救兵,可这一回头才惊觉所有人都走光了。
呜呜,好没道义,居然没留下半个人帮她。
李彧炎注视着她好半晌,才沉声轻斥,“你也知道孩子快要足月了?难道你不知道快足月的产妇就是要好好待着,别胡乱走动?更何况天候开始转冷了,你要是不小心染上风寒该怎么好?”
他知道她还不习惯宫中礼仪,压根没有半点皇后的样子,所以也不要求她学宫中那一套伺候他,只要在他想见她时,可以在他身边即可,哪知这妮子却连这点希望也不给他。
第11章(2)
明小满抿得小嘴都快要消失不见了,见他还是没有感受到她佯装出来的深深愧色,只好再接再厉!
“哥哥不要生气嘛,人家是顺便出宫等徐师傅送饰物过来啊。”既然已经无人在场,她干脆整个人赖进他怀里蹭,然而当她想要环抱住他时,却被像颗球的肚子抵住,尽管伸长双臂也无法环抱他,害她的撒娇功气势硬是少了一大半,只能直跺脚。
“别跺脚。”李彧炎索性轻拢着她,来到一旁的四方椅坐下,余光瞥见摆在桌面的数样金饰品。“金雕面具?”
明小满迅速摆出讨好的撒娇笑舱,横身要拿面具,但肚子真的很碍手碍脚,让她根本横不过身,只好叹了口气道:“哥哥说要举行辟邪典,所以我几个月前便派人联络了徐师傅。”
“喔,这面具看起来和我送你的那只像是一对——”
“嗯嗯,是我跟徐师傅这么要求的!”她讨赏般的口吻,引得眼前男人唇角微微牵动,因此她也更加卖力地撒娇,“自然是要和我一对的嘛,咱们是夫妻啊!”
“你也知道咱们是夫妻?”李彧炎再度敛笑,冷眸直瞪她。“你该知道商人重德也重诺,而你呢?你首重什么?”
明小满委屈的开始猜测到底是谁惹他发火,教他直到现在气还不消。
“……哥哥,你怎么了?你今儿个心情很差呀。”她认为绝对不只是因为她。
李彧炎看着她,撇撇嘴。“在朝堂上一堆摆不平的事,一回寝宫又没见着你,你说,我能不气?”
“又怎么了?”
“泰漠太子来函,邀请我前去参与他的生辰之宴;大凉皇帝要立储王,亦要我到场观礼……”他缓声道尽推不了的应酬。“我也知道有些人情总是要还,可是挑在这时候,真令人不快。”
“有什么关系?虽然冷了些,但咱们快去快回不就好了?”
他很想敲她的头。“你再一个月就要生了,你以为我会带着你跋山涉水?”
“那你就自己去,早去早回嘛。”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以往在衔月城时,她就非常习惯一年只见一两回,就算他现在离开一阵子,她也不会太寂寞。
李彧炎听了更加不满。“你都快生了,你以为我会在这当头离开你?”他稍稍用力的将她搂进怀里。“我担心的是,你生产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哥哥不用担心,有凌和大嫂照顾我就够了。”她安抚着他,但身前男人脸却更臭。
“听起来,似乎我在与不在,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才不是呢!不管怎样,哥哥都该以皇朝为重,出使友邦这是很重要的事,就好比哥哥行商时,总得要到处行走、打好关系,以建立起信任,才有利于往后的友好。”
她当然希望两人可以朝夕相处,但问题是,他现在所扛的责任可不只有李家产业,还有整个皇朝,总不能要他为了她推掉友邦的邀请吧。
李彧炎轻吻她的额面,大手拾起桌面几样物品。“好了,这事再说吧,咱们先回宫。”
“好。”她乖巧地答,还指挥他,“哥哥,金扇要记得拿。”
“你说要让孩子抓周,放扇子是什么意思?”
“不,扇子是我要的。”她接过金扇,在掌心把玩。“我喜欢扇子嘛,有个人有把鎏金折扇,却一直吝于借我看,我只好请徐师傅帮我打造一把。”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她是别有用意,打算在辟邪典上使用,但现在还不打算告诉他。
李彧炎自然知道她说的人是自己,却只是笑而不语。
那把鎏金折扇,他自有用意,不过辟邪典还未到,他不急着告诉她。
瞧他将桌面的物品全扫进木匣,明小满急忙阻止,“那把金柄镜就不用了。”
“为何?”李彧炎不解,拿起镜子审视上头的雕纹。“雕工精细,将牡丹雕得栩栩如生,你不是挺爱牡丹的?”
“……最近开始不喜欢了。”
见他拿着镜子照向她,明小满下意识地闪躲,感觉那面镜子像是会照出她原形的可怕照妖镜,教她直想逃。
然而快要足月的身形让她愈来愈像颗球,怎么逃也逃不开他的手,最终只好放弃,扁着嘴闭上眼。
“你怎么了?”那一脸认命的委屈模样,令李彧炎挑起浓眉。
明小满张眼瞪着镜面,看见镜子只映照出自己一半的脸,小嘴扁得更紧了。
“你害镜子装不下我。”她咬唇,泫然欲泣。
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自她有孕以来,就愈来愈圆,愈来愈像满月,离娘亲纤秀的巴掌脸愈来愈远了,而罪魁祸首……就是他!
李彧炎直勾勾地看了她半晌,最终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你还笑我!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丑对不对?”
“才不,我的小满儿最美。”
“骗人!你瞧,我的凤凰刺青都快要被撑得展开双翼了!”虽说迷汤很甜,但还不至于将她迷得晕头转向。“我的肚子好大,一躺上床就变成一只青蛙,有时连要翻身都翻不过去,肚子常常好饿。老是想睡,有时看天上的满月,我都觉得自己真的快变成满月了!”
呜呜,她渐渐怀疑爹将她的名字取得不好,她的身形才会愈来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