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样瞧着你,就好像小满儿回到朕的身边了。”他沉嗓醇厚悦耳,带了点哑,娓娓道来的口吻满是思念。
月盈还是不敢看他,只觉心跳渐快,整个人变得恍惚。
“这些日子朕一直在想,她那么怕冷,落在河里会不会像你一样,忘了挣扎。”
当他的声音变得呜咽悲伤时,她不禁抬眼,看见他裹满思念的眸,心无端被扯痛,而他长发垂落颊面,面颊消瘦,形色哀感的模样,更让她忘了礼数,霍地起身环抱他,让他偎在她胸前。
“别想了、别想了……”她说着,觉得心好痛,痛的像是有谁正拿刀剐着她一样。
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难受?明明是和她不相干的事,然而他的悲伤却染上她,教她跟着痛、跟着悲,很想要安慰他。
李彧炎错愕地瞪大眼。这拥抱的方式,简直和小满儿如出一辙……是她吧,是吧?
他们的命运,从她出生那一刻便已系上,他的心在她笑开的瞬间,便已交到她手上,为何这会她却不再认得他?
“小满儿……”他双手微颤地环抱住她的腰,紧密得不容她逃脱。
风暴般的力道使月盈猛地清醒,粉颊涨红,不懂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的拥抱了他。
这是多么于礼不合的举措,她吓得不断推他,然而身子却软在他的怀里,仿佛贪恋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她挣扎着,又放纵着,矛盾得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皇上。”殿门外陡然想起上官凌无波的低嗓。
李彧炎猛然张大眼,眸色殷红,犹如受困的兽眼。
“皇上,外头降下大雪,也许皇上该在风雪大之前,先将月盈妃送回迎宾馆。”
月盈不敢动弹,屏住呼吸,却阻止不了紊乱的心跳和发颤的身躯。
好半响,李彧炎调匀气息,才缓缓放开她。“抱歉,朕失礼了。”
月盈看他癫狂的眸,见他沉痛地闭上眼,有股冲动趋势着她再拥住他,然而理智又要她不能再放纵自己。
不管怎样,她是泰漠太子侍妃,怎能忘却礼教?
但,尽管如此,她的心仍不受控制的为他痛着。
为什么?她根本不识得他呀……
午时时分,天色却沉魅如夜。
凄迷的霜雪从天空不断降落,落得人心烦意乱。
李彧炎和上官凌亲自送月盈回到迎宾馆,然而一踏进落合阁,竟见段询就在厅里。
“皇上?”段询起身,面色微讶。
“穆纳岳见过凤皇。”穆纳岳则是如往常般,气度大方的走向他。“怎么了?今儿个怎会到迎宾馆?”
李彧炎眸色不变地看了段询一眼,淡声问:“宰相怎会在此?”
“臣前来和殿下商谈砂河一事,希望殿下可以帮助协寻皇后。”
他躬身道。
“也希望未来泰漠能够配合清除砂河淤泥。”
“是吗?”
砂河一直流进泰漠国境,根据小满儿落水的地点,要是流入泰漠国境,也并非不可能。
“这事,本殿下绝对会全力配合,只是凤皇今天来是……”
“今天朕前来,是特来向殿下道歉的。”
“道歉?”
“今日在后花园,朕不慎让月盈妃掉落河底。”
“是吗?”穆纳岳立即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月盈,瞧她一脸绯红,大手随即探上她的额。“月盈,你该不会染上风寒了吧,怎么脸红成这样?”
“月盈……头有点昏。”她不安地将脸垂得更低。
“那还不赶紧回房歇着?”穆纳岳上前想要搀住她,岂料李彧炎却突地手格开令他微愕。“……凤皇?”
李彧炎死盯着自己的手,想不到身体的反应比思绪还要快上许多,他佯装没事的缓缓缩回手。
月盈见状,更是心乱如麻。
尽管已经回到迎宾馆,她依旧无法将思绪整理好,如今更生出可怕的冲动,想投进李彧炎的怀里,开始厌恶穆纳岳的碰触。
然而,她的身份,不容许她放肆。
“走吧,我带你回房。”
当穆纳岳的手横过她的腰后时,她下意识的一颤,抬眼朝后探去,看见李彧炎微眯的眸,仿佛像在挣扎。
“皇上。”
她看见段询走到李彧炎身旁,立即认出他的声音,知道他就是昨晚和殿下商议的人,然而教她不解的是,他的周身怎么会出现一周黑影,连带的,李彧炎身上也染了一抹黑。
此景她不禁想起上官凌在宴会上问过她的话。她疑惑的眨了眨眼,想再看清楚一点,然而黑影始终始终缠着两人,再往旁看去,上官凌的身边又什么都没有,教她更疑惑了。
李彧炎抬手制止段询开口,随即大步上前,“殿下,朕瞧着落合阁里似乎没有自泰漠带来的宫女。”
“是啊,本殿下向来不喜欢带太多女眷在身旁。”
“既然如此,就从宫中调几个来伺候月盈妃吧。”
“这样可好?”穆纳岳搀着月盈进房,边问。
“毕竟是朕害她落河的,总该弥补她。”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垂睫的小女人身上,压根不在乎自己的目光有多唐突。
“既是凤皇美意,那本殿下便接受了。”穆纳岳看似不怎么在意地笑着,长指在月盈粉腻颊面轻抚慢移。“月盈,还不叩谢皇恩?”
她长睫颤了下,不敢抬眼。“谢凤皇恩典。”
“好了,就让月盈歇着吧。既然凤皇莅临迎宾馆,又正是用膳时间,不知凤皇是否愿意赏脸,和本殿下一道用膳?”
“有何不可?”
“那就走吧。”穆纳岳往他肩头一搂,拉着他往外走。
临走前,上官凌上前一步,道:“殿下,臣略懂医术,何不让臣先为月盈妃把脉?”
“去吧。”穆纳岳飒爽地摆了摆手。
李彧炎深沉地看了上官凌一眼,他只是耸了下肩,目送他俩离去之后,随即走往床前,拉了把椅子坐下。
“月盈妃,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好上太多。”知道李彧炎已经离开,她淡淡勾笑。“不用劳烦国师把脉了,我没事。”
“是吗?”
她直瞅着他,突地像是想到什么,面色有些犹豫。
“月盈妃有话可以直说。”他以为她发现推她进河的人是他,准备跟他兴师问罪。
可他不怕,心里早有应对之策。
“那个……那天宴会上,你问我是否在人的身上看见黑影。”
“……有问题?”上官凌心头一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花了还是怎么?刚刚我瞧见……凤皇和宰相大人身上有黑影。”
他倏地瞪大眼。
见他震愕,月盈赶紧说:“也许只是我眼花了。”他会惊诧亦是正常,她自己都觉得古怪了。
“你……你可有仔细瞧,谁身上的黑影较重?”上官凌的心几乎提至喉口。
“我这么说,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曾经问你的人是我,我岂不是更怪?”
“对呀,你怎么会这样问?”
“请你先告诉我,谁身上的黑影颜色较重?”
月盈偏着螓首想了下。“应该是宰相大人。”
第14章(2)
深吸口气,上官凌定睛瞅着她。
“不知月盈妃是否曾在泰漠见过像我一样,在额间嵌入玄石的人?”
“玄石?”她望着他额间的黑石,打从第一次见面,她便极好奇。“不,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这……和你为何会问我黑影的事有关吗?”
“……有关吧。”他抚着额间的玄石。“玄人因为额间玄石而得名,听说玄人不祥,会毁朝灭代,更拥有许多异能。”
“毁朝灭代?异能?”她不禁低笑。“怎么可能?玄人是鬼怪吗?否则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况且要说异能,那么刚才突见黑影的我……”她蓦地顿住。
“我再斗胆问月盈妃一次,你真是泰漠人?”
她一怔,接着次开他打量的目光。“……当然。”
“是吗?”收回视线,他缓缓勾笑。“不打扰月盈妃休息,我先告退了。”
月盈没说话,只是目送他离房之后,神色恍惚了好一会,才从枕头边的荷囊取出一条金锁片,上面系了颗玄石。
她轻抚玄石,觉得它不管是大小还是模样,都跟上官凌额间的一摸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当她由沉睡中清醒时,只觉得冷,看见的人便是殿下,那时殿下告诉她,她是他的侍妃,因为替他产下孩子,失去了意识,如今她醒了,失去的却是记忆。
殿下替她填补了过去所有的记忆,以往,她都毫不迟疑的接受,但如今,却开始感到古怪。
有太多微兆告诉她,她身边的一切皆不寻常,可恨的是,她却始终理不清。
在迎宾馆用过中膳之后,李彧炎正要摆驾回宫,却见上官凌一脸沉痛而来。
“怎么了?”
“皇上,臣犯了错。”
他蓦地眯紧黑眸,转身便要朝月盈的厢房而去。
上官凌赶紧将他拉住。“皇上,先别急,臣话还没说完。”
“你对她做了什么?”李彧炎逼近他,压低声响,不让身旁的侍卫和太监听见。“朕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对她胡来?尽管你不信,但朕告诉你,朕相信她就是小满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