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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霏想起汤舍说要抄那一段经咒给她。抄一篇向女人鞠躬的经咒要花多少日子?她怎么觉得他们认识了许久,亲密到可以用一个杯子喝酒,她记的他舔了她的手指、掌心,即便是裹覆在悬带三角巾的左手也没忽略。

  动动柔荑,那种灼热的感觉,过了一个满月仍没消失,就像那杯酒的名字——

  难舍的yu/望。

  “汤舍的yu/望……”莫霏沿着零号码头的行人徒步区走着,铺岩地板上的红锚乍看如岩缝长出花来,飘飘浮浮地,踩过却是平的,听说是特殊设计,设计者正是汤舍。

  “汤舍的yu/望,那我的呢?”回首遥睇试饮会场那端,莫霏呢喃着。“莫霏的yu/望呢……”

  远远地望,那吧台像条红色的蛇。她刚刚在那儿喝了苹果花蜜酒。苹果花屿的苹果树开花不结果,但能酿制最甜蜜的烈酒,教男男女女坐在撒旦化身之中喝难舍的yu/望。

  想来,莫霏庆幸自己单独来,垂眸转过头,她盯着地上的红锚,慢行着,一个阴影阻挡上来,她仰脸。

  “你在这里做什么?”汤舍提着宠物笼,视线直勾勾对住抬起脸庞的女人。她不但化了妆,还穿了一袭斜肩鸢紫小礼服,胸前抓绉成漂亮的花,没有悬带三角巾破坏美感,手上的长手套遮掩了伤处,仿佛她已经痊愈了。他说:“你该不会真想打断我的鼻梁吧?”

  莫霏退两步,美眸瞅着男人的脸,露了一抹甜笑,真挥出左手。

  软弱无力的小猫拳,未及他鼻梁,飘飘往下坠。

  汤舍接住莫霏的手,握住她。“别乱来,我知道你的伤还没好。”长手套下,她的左臂是比纤细的右臂饱满了点。“会不会痛?”他问。

  莫霏神情转深,美眸幽邈地迎着汤舍炽朗的目光。“汤舍——”语调如烟,隐隐约约,细细柔柔。

  但,他清晰地听见她说——

  “你昨晚是不是想要我?”

  第6章(1)

  “但是,你打了我一巴掌。”汤舍摸了摸左脸颊。

  莫霏注意到他颧骨下方有一道破皮伤迹,不明显,可她看见了,下一秒,她伸手触摸他。

  汤舍微震,盯着她细致的美颜,淡妆盖不住她肌肤底层浮上来的红。她一喝酒,肌肤就红,娇怯害羞的红,虽然她的眼神时常冷凝清艳,酒精却好像是她的情人,能让她身体隐藏的热情奔出。

  “你又一早喝酒?”

  “痛吗?”

  同时出声,眼睛互看,视线缠在一起,令两人想起昨晚那杯酒。

  “你很过分,弄脏了我的地毯。”她收回摩碰他脸庞的右手。

  他也温缓的放开她的左手,后退三步,一个四十五度躬身。

  她感到阳光越过了他,直射她眼睛,使她视线晕蒙。

  风吹着,和阳光同一个方向,把他的嗓音传递来——

  “我会拿去送洗。”

  她说好,语调太轻,他没听见。直起腰杆,他走回她身前,近得再次挡住螫她眼的艳阳。

  “今天阳光很强。”她抬起戴着长手套的右手摸摸敛合的美眸。

  汤舍盯着她粼闪水光的睫毛,回道:“风也很强,现在是帆船赛事的季节,帕帕维尔湖也有业余的休闲赛要举行——”

  “你要参加吗?”她张眸问他。

  他们开始边走边聊,不知道要走去哪儿,聊的也是五花八门。

  他说:“我有加汀岛职业帆船手认证执照,我都到那儿参加远航赛——”

  “什么时候去?”她又问。

  “今年没报名。”他回答。

  “为什么?”不知是真的追根究底,还是无聊闲问。但她的声音很好听,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这么觉得。

  汤舍眯着眼,感受莫霏说的阳光很强。空气里淡淡的海味突显了一种花香,汤舍说:“莫霏,我在来的路上,买了一个东西要给你。”

  莫霏顿了两秒。所以,她昨晚打了他,指甲刮伤他的脸,他今天仍往她的方向走,并且带上赔罪的礼物……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一巴掌抵掉他该负的照护责任。

  “不用悬带三角巾没关系吗?”他拿出纸袋递给她。

  “长迎说没关系。”况且,这样她左手手指比较方便。她双手接过纸袋,十根指头轻扣在袋边。

  他忽地又抽回纸袋,使她戴着典雅长手套的掌心一空。“那个奇怪的针灸师推销员?”迸出不屑语气。“他为什么又去骚扰你?”

  “每天清早,你到我家前,他先来帮我检查伤势——”

  汤舍大惊,顿足,瞪着她。“你应该到医院回诊!”此刻,他才察觉不对劲,他照护她的日子里,她没说过一次要到医院复检什么的,原来是那位江湖郎中每天出来卖艺!

  “像你这样的伤势以苹果花屿的最高超先进的医疗来治,早好了吧,那个江湖郎中存心废你的手!”疑神疑鬼地生起气来。居家照护、居家照护,应该是他二十四小时居在她家!他竟留了空窗敌人侵入!“你为什么都没告诉我江湖郎中——”

  “长迎是祈祷医院的顶尖医师。”莫霏打断汤舍。“他是苹果花屿很有名的医学博士——”

  “我没听过这个人!”她像在帮江湖郎中辩解的语气,让他愈加暴躁起来。

  “你一个人住很容易被上门推销的黑心家伙骗!”

  “你曾经被上门推销的黑心家伙骗?”她眨眸,睇着他。

  他恍愣半秒,这个律师伶牙俐齿,喝醉一样好口才、反应快!咚地,宠物笼落地,他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深炯的眼睛瞅着她。

  她对住他,“你要给我什么东西?骗我的吗?”相较他的激动,她情绪沉和,还笑了。

  怪声传开,汤舍垂首。脚边宠物笼的门弹开了,兔子跳了出来。

  “别让它跳到岸边。”莫霏眼帘低敛,轻声说着。跳到岸边,再一下,肯定落海。

  汤舍依然扳着莫霏的肩,视线回到她脸上。“我没有骗你。”接着,他松手,扯掉纸袋蝴蝶缎带,拿取袋中长盒,再打开长盒,拉出一个瓶子——

  不,是瓶中花,折射阳光,优雅闪灿地,到了她手上。

  莫霏握着有点弯弧的瓶身,看着瓶盖中的花形。

  “推销员说这香水是Kenzo Flower系列,在我看来就是罂粟花。”他才不管谁的花,反正是他买来给她的花。这花,不会被归吃掉。

  他蹲下,托抱一步也没跳离的兔子,站起身。她还在瞅睇香水瓶,美眸一眨不眨,好像他给她的是什么稀世宝物。

  “不喜欢吗?”他问了一句。

  莫霏收定神思,说:“谢谢。”

  “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汤舍笑了笑。

  莫霏看着他的笑脸,道:“我说的也是真的,你忘了吗?——”

  “有吗?”汤舍愣皱眉头。

  “你记忆不太好?”莫霏轻轻碰碰兔子的头。

  汤舍舒展双眉,叹气挑唇。“它对食物的记忆很好。”他蹲低,把兔子装回宠物笼里。他确实不太注意不重要的人,常常过目耳即忘,要思考一阵,才能记起淡淡的印象。

  “记忆差,有时候是好事。”莫霏也蹲下,小礼服裙摆像花苞,收掩着她挎修的双腿,垂曳在红锚的地上。她打开香水瓶,喷了几下。

  香气飘萦在他们之间,他说:“很香,但这不是罂粟花的味道,对不对?”盯着她闪映花影的瞳眸,他的眼神很深,也沉潜一朵花——罂粟花。

  美颜朝向他,莫霏若有似无地点头,纤指又按一下喷头。“罂粟花的味道很淡,几乎没有——”

  “有。”汤舍捉住她的手,阻止她喷洒香水,把瓶盖盖回,俊颜贴近她,说:“我闻得到。”

  莫霏身形一个失衡,陡地往后,差点跌坐。

  汤舍将她揽起。“别蹲太久,头晕了?”

  莫霏点头又摇头。“是难舍的yu/望……”

  “什么?”汤舍觉得她好像唤了他的名,以一种令人内心骚动的方式,尤其一直以来他很喜欢她的声音,他看着她的红唇,有种想吻她的冲动,像昨晚那样……

  “难舍的yu/望……”迷人的嗓音传出,莫霏稍微靠了他的胸膛,在他怀里旋身,指着船艇汽笛鸣响的方向。“那边。”回过头仰望他的脸。“正在举行新酒试饮,像派对,有一款调酒——”

  “你喝了?”汤舍沉抑呼吸,压下满腔灼热乱流,直接插问,“你穿这样就是去参加那个试饮?”

  “日京子说这次是半正式场合——”

  “日京子?”汤舍先生皱额,而后眉梢一提,“作者?”

  莫霏惊讶地点头。“你看过日京子的书?”

  “你认识这个作者?”汤舍不答反问。

  莫霏缓缓歪头,沉眄着他。“日京子就是你说的,女的,很美的,女的居家照护员。”

  汤舍这会儿惊讶了。“她告诉我她叫欧阳晾晾,是你的朋友。”

  他开始照护莫霏的第二天?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总之,是那个被他误以为居家照护员的短发美女再度出现的那一天——那个薄雾的早晨,他们同时到达莫霏家门口,两人的手都伸向门铃,他手长,先碰着了,还没报上身份,莫霏的声音先传出对讲机,要他自己进门。他看了看他一直以为的照护员,她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样,说门开着请进,一边催他进门,一边自我介绍是莫霏的朋友,并且解释她好几天没来探看莫霏,有点担心独居受伤的莫霏,但听莫霏应门的语气,应该没事。说完这些,他在门里,她在门外,她一脸古灵精怪表情,要他别告诉莫霏她来过,因为她没带好酒。丢下话后,这位自称欧阳晾晾的年轻貌美女士,走出花园,跳上紫阳花道旁的一辆罗马假日Vespa,发动引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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