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在他的持续呼唤,且不断用手指轻轻拍打她的脸庞下,许久后,小人儿终于有了动静。
她缓缓睁开眼,瞧见于凡朋焦急的面容,便露出安心的微笑,虚弱地说:“少爷……您回来了。”
“天!你没事了!”他想拥紧她,却无法如愿,只能轻轻合拢双掌,将她包覆在其中。
“先喝点水!”于凡朋倒来一小杯茶水,小心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坐在他的掌心里,喂她喝水。
待苏盈盈喝完了水,他才追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倒在这儿?”
苏盈盈有气无力地,把事情的经过缓缓说出,于凡朋听了大为震怒。
“他们竟如此目中无人,胆敢擅闯我房间,还伤了你!我——”于凡朋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强大的怒气,使他胸膛剧烈起伏。
她不是要为他们说话,他们恶质无良,即便受到惩罚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只是担心少爷愤怒得失去理智,冲动行事,而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
“即使他们不知,也不代表他们无罪!反正,这笔帐我绝对要跟他们算!”
苏盈盈心想,他应当不至于草率报复,所以便没再说话;闭上眼,她想让脑中最后一丝晕眩感淡去。
“还很不舒服吗?”见她闭眼,模样还很虚弱,于凡朋不由得紧张地问。
“我没事了,少爷,您别为我担心。”她睁开眼,尽管仍然虚软,还是强打起精神对他笑笑。
于凡朋知道她是故作坚强,心口没来由地阵阵抽疼。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在他的印象中,苏盈盈总是神采奕奕,笑容满面地忙进忙出,几时曾露出这般虚弱的模样?
不过,他没去特别探究自己心疼的原因。
豢养宠物之人,怜惜宠物是在所难免的;宠物受伤,主人会忧虑心焦,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没什么好奇怪!
他如此认为,所以他刻意淡化心底那抹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受,只当成是对宠物的关心。
他下意识不想深思,因为弄懂自己的失常之后,得到的或许不是甜美的果实,反倒是数不清的麻烦。
想到这点,他微微拧眉,不自觉松开手,起身退开。
“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你应当饿了吧?我去让人准备点东西进来。”说完,他就急促转身,走到门外去教人传话。
望着他的背影离去,苏盈盈轻叹一口气。
少爷如此细心待她,她心底不是没有感觉。
除了满满的感激,还有一丝丝甜蜜、一缕缕期盼。
她希望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是特别的,因为她愈来愈无法否认,自己对他,只怕已有了特殊的感情。
可她冀盼,却害怕,怕那后果是他们无法承担的。
毕竟他们身份悬殊,一个是主,一个是仆;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任凭使唤;一个是高挂天际的旭日,一个是路旁墙缝的小草。
如此巨大的差异,引来的反弹与批判必定惊人,若非有强大的爱情支撑,任谁也无法承受得住。
方才他突然的退却,虽然几不可察,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他是对的。她不值得他为了她与母亲、于氏家族反目,或是承受整个商界,甚至全城人民的流言伤害。
他没有爱上她很好。
真的很好。
她这么告诉自己,但却忍不住合上酸涩的双眼,好掩住其中的失落。
稍晚,苏盈盈几乎完全恢复正常了。
她本就没受什么伤,只是被摔晕而已。
用过晚膳,于凡朋要洗去一身尘土,她又忙着帮忙找布巾,好让他擦身体。
“别忙了,你先前昏倒,身体还弱着,多休息吧。”他不想让她太累。
“不打紧的。少爷,我已经完全复原了。”苏盈盈坚持要伺候他。
于凡朋见她好像真的完全没事,心想有事让她忙,似乎也比较有精神,也就不阻止她,让她去做想做的事了。
“少爷,擦拭的布巾搁在这儿,干净的单衣,放在那个衣柜的抽屉里,等会儿记得先拿过去喔。”苏盈盈柔声交代。
“唔,我这就拿过去。”于凡朋拿起她准备好的布巾,然后到衣柜那里取了单衣,这才走到屏风后去净身。
在他净身之时,苏盈盈就坐下来,继续绣她的荷包。
于凡朋净完身走出来,她抬头对他一笑,道:“少爷奔波一天应该也累了,早点上床休息吧!”
“嗯。”于凡朋吹熄烛火,躺到床上。
苏盈盈将绣了一半的荷包放好,然后走进她的小屋,躺在小床上准备入睡。
平日她是很容易入睡的,但不晓得是不是换了张新床的缘故,躺了很久,她仍了无睡意。
其实从昨晚她就睡得不怎么好,总觉得自己孤伶伶的躺在这儿,有点寂寞。
苏盈盈盖着小小的棉被,不自觉叹了口气。
于凡朋耳尖,听见了她的叹息声。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苏盈盈怎么好承认自己觉得孤单?
可能是打小在老家,就和兄弟姐妹挤小通铺,来到这儿,则和其他婢女丫头挤大通铺,一直没有孤独入睡过,所以很不习惯吧。
但似乎不是这个原因让她辗转反侧……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昨晚她真的睡得很不安稳。
不只她,于凡朋也望着枕畔的位置,难掩心头莫名的失落感。
前两日,她睡在自己的枕边,虽然需要留意她的存在,但那种共享一张床的感觉很棒;如今她有了自个儿的小床,不需要再和他同挤一床,他却怅然若失。
他甚至有点后悔,或许他不该让人做那个小屋给她……
怪了!他从来不是这样依赖的人!
打从奶娘离开后,他更是早就习惯一个人睡;她不过“陪睡”了两夜,怎么他就变得这么不习惯?
或许潜意识里,他仍是孤单怕寂寞的,极度渴望有人陪伴。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但两人都没有入睡。
于凡朋突然想到,今晚她受了惊吓,或许仍心有余悸。
这个想法让他陡然兴奋起来,因为那给了他绝佳的理由,让她可以睡到自己身边来。
他清清喉咙,佯装不是很在意地道:“你今晚受了惊吓,或许还怕吧?如果你愿意,可以睡到我这里来,我无所谓的。”
小屋里毫无动静,苏盈盈也没有回答,沉默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或许并不是真的太长,但对屏息等待答案的于凡朋来说,却是片刻也难熬。
许久许久,黑暗中始终没有她的答复,于凡朋失望地无声叹息,正准备闭眼尝试入睡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小小声地响起。
“不会……太打扰少爷吗?”
他立即道:“不会的!天气渐冷,住小屋里也可能比较容易着凉……”
那你干么让人作小床给她?
不理会心底那股想骂自己无聊的冲动,他半坐起身,将手掌摊开伸到她面前,说道。“过来。”
苏盈盈二话不说,立即搬了小被,爬上他的掌心,让他护送到大床上。
她好高兴能回到少爷床上,于是立刻在他枕畔,找了个位置舒服地躺下,嘴角还挂着掩不住的甜笑。
“睡吧!”于凡朋躺回床上,低声说道,话语中有股安心与满足。
“嗯。”苏盈盈不用他第二次命令,已乖乖闭上眼,准备深入甜美的梦乡。
她有预感,今晚自己一定能睡一场好觉。
虽然不过两三晚,她就变得如此依赖他,这样看来似乎有点可怕,不过眼下她不希望去思考太多。
在少爷身旁的每一刻,她都得好好把握,那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于凡朋起身打理好,在房里和苏盈盈一起用过早饭,便准备外出开始一天的忙碌。
他走到门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苏盈盈。
苏盈盈依恋地目送他走,脸上难掩失落之情。
她舍不得他离开,一旦他踏出这扇门,她就要开始寂寞了。
但大男人胸怀天地,志在四方,怎么可能镇日陪她窝在房里偷懒堕落?所以即使万般不舍,她仍是藏起那份落寞,以热烈的笑容恭送他出门。
直到见他走至门边,她才缓缓敛起脸上伪装的笑容,纵容失落爬满眼底。
没想到,于凡朋人到门口,又突然回过头来。
苏盈盈措手不及,当场让他逮着了脸上的失落与眷恋。
她的粉色小脸染红,神情相当尴尬。“呃,少爷,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在想……”于凡朋沉思地看着她,说:“你一个人在房里,不见得安全。
即使我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但总是难防有人不听命令闯进来。”
譬如——他的母亲。
今天他可以明令禁止自己的堂哥进入,但总不能下令不准母亲进入吧?虽然母亲几乎不曾上过他的房,不过难保有天,她不会突然在他不在时擅闯。
以前他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房里,是因为相信她在这里是安全的;如今已经证实,这个地方并不是绝对的安全,那么他还要将她独自留下吗?
她这般娇弱渺小,脆弱到令他深深担忧,任何人用一根手指就能将她捻死,他实在无法冒险,让她面对可能有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