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决定主动去帮忙,不等平儿同意,她自己来到后院处,看见小池子旁摆了一桶待洗的衣物。
她终于找到事情做了,赵紫心开心的笑了笑。蹲在池边,看着那堆衣物,上头摆着一根棒子,顿时不知该如何着手。
拿起一件衣物,这应该是平儿的衣裳,将它浸到水里浸湿,可接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有,这根棒子是要干什么的?那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莫不清楚这棒子的用处。“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洗衣棒,用来捶打衣物上有脏污的地方,敲打一阵后,再用水冲洗,就可以了。”
看向说话的来源,竟是沈力恒,她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连洗衣服都不会。”
他笑着,“没关系,可以学啊!我陪你洗。”说完,沈力恒从旁边再捡起一根木棍,也蹲在池子旁,拿起一件浸到水里,再上下看看衣物的状况,然后开始捶打。
赵紫心有点急,“永绵,你不可洗衣服……”他是个男人耶……
“为什么?”
“你是个男人啊……”
沈力恒笑着,“男人力气够,可以洗得比女人更快。况且我连刺绣都会,这清洗衣服,本来也就是沈家子孙该学的。”才说完话,就处理完一件衣物,拧干放在一旁。
幸好他们逃亡在外,穿的都是粗布衣裳,清洗起来毋须费心,用力捶打就是,一点也不用担心伤及珍贵布料。
“什么意思啊?”学着他的动作,赵紫心很快就学会了,像是在玩耍一样,还玩得挺开心的。
“一件衣裳制成又不是穿一次就丢,上头总有脏污,面对各种布料,便有各种不同的方法,像是绫罗绸缎便不能日晒,要在阴凉处阴干。”
听着,赵紫心突然笑了出来。
沈力恒看着,很好奇。“你笑什么?”
“没有啊!想起你说过的话,绫罗绸缎俱为蔽体……”
沈力恒也笑了,两人很有默契,想起小时候的事。也许从那时开始,他们对彼此就动了心,直至现在,两人之间也难以分得清。
赵紫心很快上手,动作俐落,甚至乐在其中,“我终于找到一件我可以做的事了……”
“其实大家是希望你多休息。”
“我知道,只是看着你们忙进忙出的,我觉得过意不去,总想应该帮个什么忙……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啊!”
“好吧!你不要累着就好了。”
赵紫心笑着,一点也不累,可以动动筋骨,也是好事,要说累,平儿才累呢!她只是活动活动,刚好而已。
突然,赵紫心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沈力恒,“你不是说,你有两个秘密要告诉我吗?是什么秘密啊?”
沈力恒沉默了一会儿,不是不想说,而是想着该怎么说。过了许久,耳边只能听见棒打衣物的声音,终于他开了口。“沈家有个传说。”
“传说,什么传说?”
“沈家有一套失传的针法,叫作万龙针法,这套针法变幻莫测,同时操弄七针,来回穿引,绣成的图样可三面显像,爷爷不会,爹也不会,他们一直以为是个乡野传说,因为这套针法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更没有任何绣样留下,所以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传说,不是真的。”
不知该怎么回话,因为听到现在,听起来还像个故事。
“可是,我会。”
沈力恒只是淡淡一句,赵紫心还是懵懵懂懂,不知道从头到尾有何关系?“你会那很好啊!这怎么能算是秘密呢?”
“因为这乡野传说中还有一个部分,是可以要了我的命的。”沈力恒手也没停,继续捶打衣物,“传说,只要沈家子孙有人无师自通,学会这套万龙针法,绣出万龙御天图,就代表江山即将易王,天子要换人做了……够荒谬吧?”
赵紫心听着,整个人几乎都傻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甚至动作也停了下来,看着他,“有这种事?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是啊!这些年来,我自己也不相信。记得我们谈过的吗?王与霸,我一直认为,谁当天子,那是百姓决定的;百姓不允,纵使一时坐稳,终将跌落。”
赵紫心点头,继续动作,“我现在相信了……”亲眼见到那群臣倒戈,各地百姓响应赵本义的起兵,她就相信了。
兵败如山倒,不稀奇;民心溃散,祈求变天,才令人不得不服。
但赵紫心追问,“为什么这件事,父皇他们好像都不知道?”
沈力恒淡淡一笑,“爷爷说,前几个皇帝还曾经派人问过此事,但沈家几百年来的态度都是——这不过是乡野取乐的传说,连他们都没见过这套针法,和什么万龙御天图,时间一久,王朝统治又稳固,自然继任的皇帝都以为这只是传言,没再追究了。”
“原来是这样。”
“紫心,坦白告诉你吧!赵本义要登基,他也知道这个传说,先前就派人来问过我万龙御天图的事,李公公那天来找我,只说要我帮赵本义督造龙袍,但我猜想赵本义在乎的不是龙袍,而是万龙御天图。”
正如赵本义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怎么当个好皇帝,而是怎么坐稳皇帝的位置,割除异己。赵本义的知人善任,民心众望所归,看来都是假的。
第8章(2)
赵紫心捶打着衣物,语气闷闷的,虽是如此,但要她不在意真的很难,终于她还是受不了,开口问了。“永绵,你会帮他制龙袍,绣什么万龙御天图吗?”
他反问:“紫心,难道你真的相信一幅万龙御天图,就可以决定谁当皇帝吗?”
她哑口无言,只能颓然的继续洗衣。
纵使知道自己的父皇没做好,但父皇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耳根子软,拿不定主意,父皇不是坏人啊……
“紫心,我坦白说吧!我根本不相信这些事,所以若为了保命,我愿意帮他。但……听我说完,但如果他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就别想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语气铿锵、坚定。
赵紫心一阵叹息,“其实我已经认命了,不当公主没有关系,父皇、母妃自尽,至少也死得其所,不受屈辱,如果天下百姓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明君,那一切就无所谓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看着他,“那个赵本义,真的是那个王吗?”
沈力恒叹息,“紫心,这件事天下百姓会决定,我们就不用烦恼了,当然,也不要不甘心。我说过了,以力假仁者霸,以力服众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天下百姓才是最后做决定的人,等着看吧!”
她只能接受他的说法,心里却有浓浓的忧心,想的不是他们赵家的江山,江山太远、太大,小女子如她,心里根本装不下,更无力忧心。
她担心,万一有一天赵本义硬逼力恒绣图,怎么办……
小宅院内日子平静,但不代表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悉。沈一虎常常出去探听最新消息,回报让沈力恒知道,两人在一起决定对策,该怎么应付,何时得再逃。
听说,文渊阁大学士断然拒绝为赵本义起草即位诏,赵本义大怒,扬言要杀大学士九族;大学士反讥,杀他十族也不怕……
听说,赵本义当朝要前朝大臣一一宣誓效忠,不服者,立即廷杖至死……
听说,赵本义开始派出众兵在京城四周严加搜索,甚至闯入民宅,务必要找到出逃的四皇子赵衡安,以及开阳公主赵紫心,另外画像上还有一人,老百姓也不知是谁……
“应该是我。”沈力恒说道。
四人聚在正厅,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沈力恒突然冒出这一句话,让赵紫心忧心不已,凝望着他,深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沈一虎说:“少爷,不用担心,这里很隐密,况且撤退路线我们都安排好了,一有变故,立刻走人,房子也烧了。”
可是平儿觉得不对劲,“可是那赵本义安排众兵,守住了京城的大小门,我们怎么出城?”
沈一虎顿时无言,着实烦恼。
沈力恒也思索着,“那不急,此时出城确实危险,如果真的必须再逃,还可往别处宅院去,至少拖过一、两个月。”
赵紫心问:“难道赵本义不会继续找我们吗?”
“就算想,可能也没办法,他总要登基,登基之后有各种事情要处理,现在各地灾荒频仍,百姓民不聊生,掉到他手上的其实是个烂摊子。虽然我觉得他其实只想当皇帝,没想过这些事,但他总要处理,心想一分,便会无心理会我们,况且到时候他登基即位,地位稳固,可能也不会这么在乎这两个前朝皇室子嗣。”
这段话分析得合情合理,众人均点头,还是沈力恒够聪明,可以分析出这般大道理,安抚众人的心。
赵紫心突然看向沈一虎,“有打听到四皇子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