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狠的语句,狰狞的表情,伴随着缠着纱布的手,用力地一系,勒痛了她的伤口。
一声闷哼,终于拉回了荣泽的思绪,他怔怔地打量她许久,才慢条斯理地将系得过紧的纱布,轻轻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矛盾的。
被他深深憎恨着的那个人,对于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一无所知,可他却选择用最残忍的手段,将那个被他恨了好多年的人,置于人生中最尴尬的境地。
他曾对自己发誓,只要他还活着,一定要揪着那人和他一起痛苦,可为什么眼前的这张脸,突然无法再激起他任何报复的念头了?
不,她分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迷惑他的理智。
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计划多年的阴谋,他一定会执行下去。
霍地起身,带着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惊慌,狠狠瞪了无辜的柯瑾瑜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她没有追上去,而是无声的坐在原地,任由伤口的疼痛无声蔓延。
荣泽的那番话,令她震惊,她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的童年,原来他一直都是不快乐的,那么……他和她之间的婚姻,又是因何而起呢?
她有些好奇,当年荣泽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帮助她的母亲?又为什么会在母亲去世后,要她嫁给他为妻?
很多事情都像是一团迷雾,这些年来,她也曾思考过这些问题,但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荣泽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夜没睡好,伤口又疼痛难忍,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探究这些。
冲动之下甩门而去的荣泽,在慢慢调息了胸口的愤怒后,又回到房间去,就看到柯瑾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到她面前,细细打量她沉静的睡颜,清秀淡雅的面孔,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样恬静的气息,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那个并不是多美艳,但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感到异常安心、曾经被他誉为神一样存在着的女人,身上也同样散发着这股令人心醉的柔美。
手指不经意的抚上她细嫩的脸颊,很轻、很柔,就像在抚摸一个精美的玉器般小心翼翼。
其实,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她。
※※※※※※
柯瑾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身上盖的被子干净洁白,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环顾四周,雪白的墙壁,高雅的摆设,一束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百合插在漂亮的花瓶里。
这个房间她非常眼熟,想了半晌,终于想起之前在这上班时,曾经参观过最高级的私人病房。
不过她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突地,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护士走了进来,见她醒了,急忙扯开微笑,“柯小姐,你醒啦?”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荣先生抱你过来的。”
“荣先生……荣泽?”
“是呀!”小护士脸红的点点头,“荣先生说你的手臂受了伤,又几乎一夜没睡,所以亲自把你抱到这里休息,还吩咐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有什么要求也必须第一时间为你做到。”
柯瑾瑜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下,有一种奇妙的滋味,正在她的体内产生她无法控制的变化。
这时,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显示的号码虽然很陌生,却令她莫名感到紧张,她微颤抖着手,按下通话键——
“你醒了?”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低柔悦耳,如美妙的旋律,在碧水宁波中,荡起一轮漂亮的涟漪。
她第一次觉得荣泽不去当电台DI实在很可惜,这样充满魅惑的声音,让人听了,心也忍不住跟着迷醉。
“听说是你抱我到这里来休息的,我可能真的太困了,才会睡这么熟,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们是夫妻。”
短短的一句话,让她的脸瞬间涨红。
真的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那一刻,她的心,也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所填满。
夫妻?这是个多么神圣的关系,现在正在和她讲电话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呢!
与此同时,荣泽也十分意外自己会讲出“我们是夫妻”这样的话来。
他们的确是夫妻,可他曾几何时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妻子,真心疼爱?
结婚九年多,除了她母亲的住院、丧葬费以及她的学费外,他不曾对她负过任何责任,就连她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喜欢吃什么菜,他也一无所知。
可刚刚那一瞬间,他竟本能的说出……“我们是夫妻”。
这真是让他太意外了。
直到秘书敲门而入,才打断他的震惊,慌忙的挂断电话,体会着不正常的心跳加速。
“总裁,总裁……”
秘赛的叫唤拉回他飞远的心神,见对方担忧的看着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秘书又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才说道:“清栓口服液即将上市,很多媒体纷纷打来电话预约采访,另外,一直和我们荣氏为敌的正宏药业老板裴旭尧,昨天下午已公开宣布,再过不久,正宏一定也会生产出他们自家的头痛药。”
裴旭尧这个人,荣泽并不陌生,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如果一定要找个词语形容他,“变态”是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现在的荣泽,所有心思都放在刚刚那通电话上,所以暂时忽略了这个人,即将带给他的危机……
第5章(1)
柯瑾瑜被强行留在荣氏医院休养了整整两天。
“我也是医生,处理这种小伤,根本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只要不碰水,按时换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当她向负责照顾她的医生提出这样的抗议时,对方只是朝她笑了笑。“这是荣先生的意思,我们只是在执行上司的命令,希望柯小姐能配合,安心在这里调养身体。”
虽然觉得荣泽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有些小题大做,但她却不讨厌这种被人关心和在意的感觉。
住院的这两天,除了吃好喝好,被人伺候着,偶尔还会跑去和正在养伤的席洛闲聊打屁。
席洛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家世不凡,却是个幽默感十足的家伙。
和他在一起,心情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也很容易卸下心防,对他产生亲近感。
当这样的情况传到荣泽耳中,当天傍晚,他就亲自来到医院,堂而皇之的将“休养中”的柯瑾瑜,当着正咧嘴笑的席洛的面,接出荣氏医院。
过了很多年之后,每当席洛调侃他吃醋的样子很有喜感时,荣泽都会皱着眉,一次又一次,顽强的加以否认。
“其实我只是手臂有一道伤口而已,真的没必要住院治疗,当我提出要出院的要求时,医生说是你的命令……”
走出医院大门,直奔附近的停车场,荣泽始终保持惯有的沉默。
一路上柯瑾瑜自顾自说个不停,其中还提到了席洛,因为那家伙前几天受了刀伤,在接受缝合处理的时候表现得很沉稳,这样的病患在医生的眼中是很难得的,所以她直接把席洛视为铁铮铮的硬汉。
荣泽听得十分厌烦,却一直没打断她。
喀嚓——
突地传来按下快门的声音,这对柯瑾瑜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一直备受瞩目的荣泽来说,意味着有人在跟踪自己。
眼尾轻扫,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是那人惯用的伎俩,毫无新意。
这几秒内发生的事情,柯瑾瑜自然没有任何概念。
直到被荣泽送进车内,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到奔驰车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她看了驾驶座上的司机一眼,想起他就是上次那个斯文的年轻人,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接着看到随后坐进来的荣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特意来这里接我真是太麻烦你了,我是手臂受伤又不是腿,走路完全没问题的,还有,我听说最近清栓口服液就要上市了,你应该很忙,你只要送我到路口的公车站牌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荣泽根本没看她,绷着脸命令司机开车,对她的碎碎念置若罔闻。
见他没搭理自己,柯瑾瑜也有些自讨没趣,每次在他面前,她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但一想到原本沉默冷淡的他,这两天来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心头就忍不住泛起一阵甜。
面冷心热,说的就是荣泽这种人吧。
自从那天他第一次告诉她自己的过去之后,她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无论她怎样想忽略这种奇怪的想法,理智都无法控制情感的蔓延。
静止一般的安宁,让她倍感焦虑,她知道如果再不说点什么,肯定会被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两天没回诊所,也不知道那些病人会不会因为觉得我这医生不负责任而选别家,梦梦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果真的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知道搞不搞得定……”